沧澜山尸横遍野,血腥冲天,起伏的山脉像是腐烂在原野的巨兽尸骸,在月光下翻出惨白的伤口来。
米丘在喊出那句话后胸膛剧烈起伏,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溢到腮边,她浑身颤抖,握着一把断刀对准江冽,然而谁都能看出来,那把刀随时都能压断她的手腕。
江冽抬起头,整张脸如同沁出水中的玉缓缓浮现在月光下。
很瘦,这是米丘对他的第一印象。穿着夜行衣,像是阳光下拉长的黑影,只有肩颈的骨头撑出硬挺的轮廓。单膝跪地,也要握紧他的刀。残缺的袖口露出紧绷的肌肉,像是一只奄奄一息还蓄势待发的黑豹。
也很白。白到月光几乎模糊了他的五官,只有一双黑洞洞的眼睛。越是白,就越能反衬出脸上的红。他的脸颊被炸开,伤口横亘脖颈直到锁骨,鲜红的血肉暴露出来,因他的自愈能力诡异地蠕动着,像是被封印千年冰棺里起死回生的尸体。
诡异到可怖。
不过在米丘的眼里,他只是一条需要被拯救的狗罢了。
“魔头 !”她深吸一口气:“你不用吓我,我根本不怕,我本来就要找你报仇的 !”
如果被江冽杀死的人都站在这里,肯定会发出一声暴鸣。他们当初就是因为“报仇”两个字被他大卸八块,别管真有仇还是假有仇,只要对他说报仇,就相当于“宣战”,就算是老弱病残他也照杀不误。
米丘现在说要向他报仇,无异于说是要送死。
握在黑刀上的手缓缓旋转,江冽一言未发,只有指尖的鲜血顺着刀刃流下。突然,惨白的刀刃猛然一转。
米丘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缩成了一个点,就像是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画面。
她猛地扔掉断刀,连滚带爬地挪到一具尸体旁边,对着他大喊一声:
“爹!!!”
这喊声震耳欲聋,震撼人心,蕴含的感情让人忍不住鼻酸。
然后尸体被翻过来,旁边的脑袋还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
是沙如海。
系统:“……”
虽然知道宿主的操作一向很骚,没想到这么骚。先是说要报仇,后又认男主的仇人做父,这简直是在江冽的刀刃上反复横跳啊。
江冽握住刀刃的手一顿,若伏击猎物的野兽般,将视线落在米丘的身上。
“爹,你看我一眼啊!”米丘伏在沙如海的尸体上,哭得梨花带雨:“爹你不要丢下我啊!娘刚走,我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怎么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爹!!”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沙如海真是她的亲爹。亲爹死了哭得也不过如此了。
哭完,她猛地回头:
“魔头!我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残忍,不仅灭了他的宗门,还让他死无全尸!”
嘶——她明明知道江冽杀沙如海是为了报仇,此时却还倒打一耙,宿主这不是在刀刃上横跳,这是在刀刃上拉X!
江冽手中的黑刀嗡嗡作响,一滴血从他的额头落到眼角,猩红沉在眼底,像是饥饿多年,却选择不露出獠牙的野兽。
疑惑吧?愤怒吧?
米丘在心里得意地笑。
嘿嘿,那就对了。
既然他认为任何接近他的人都是心怀不轨,打断了她的圣女buff,那他就如他所愿玩个大的,直接让他成为她的杀父仇人。沙如海的尸体还没凉,当她的表演道具正好。
这样她的躲藏、她的恐惧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且在她的倒打一耙下,江冽的复仇反而成了滥杀无辜,让她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她不怕江冽反应过来,也不怕他突然出手,因为她才刚“开场”,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鲜血在眼帘滑下一道红痕,透过一层朦胧的红,江冽还能清晰地看到女子脸颊上的泪。他很肯定沙如海只有一个后代。因为自己在杀了他的儿子之后,对方青筋爆出:“你杀了我唯一的孩子!”
然而女子的反应不似作假。他能看到对方脖颈处因愤怒露出的青筋,感受到对方因激动加快的血液,听到因伤心而控制不住的哽咽,不像前两个漏洞百出的男子,她的情绪毫无破绽。
然而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对。
江冽的睫毛微微一颤,鲜血落到了脸颊。杀戮了一整晚,再加上被炸伤,让他的精神无以为继,连思考都慢了很多。即便他有自愈的能力,然而身体的虚弱和无力还是让他十分不耐。
不过还好,无力总比在药王谷里被人将蛊虫放进体内时的无能为力要好得多。他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虫子游走在身体里的感觉让他咬断了牙根,午夜梦回时总是要靠握住刀刃才能摆脱那种梦魇。
……那女子在质问他,为什么要杀她的爹?杀了就杀了,他握紧了黑刀,随着鲜血的流失,神智愈发不清了,是真是假无从分别,干脆一杀了之。
骨节缓缓张开,如同野兽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