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来,她向来不喜清淡,命飞琼换一盏浓酽的,接着说道:“君奂期,我和他可还有笔账要算。”
茶是雪岭初霁,其味清淡疏远,有如月色,公仪云菲非要浓酽的,简直是暴殄天物。霓乐哭笑不得,想要说教一番,但素知她的性子,你有一句,她必要顶上十句,十分难惹,只好作罢。
云菲心满意足抿一口茶,飞琼为着她能满意,足足放了三倍的茶料,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她抱怨。
说起要算的那笔账,实际上和云蘅有关。许祭酒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算闭门在家,还是会听到些风声,更何况云蘅表现得十分异常,告假在家,茶饭不思,辗转反侧,更加不准侍女入内侍奉。
结合许祭酒私印丢失一事,不用问也知道云蘅究竟苦恼什么。
事发前,云蘅一直喜滋滋的和君奂期、欧阳珏二人混于一处,端茶倒水,侍候笔墨,殷勤之至,丝毫不嫌折辱自己相府公子的身份。云菲一想起这一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想说,人家堂堂晋平世子最是爱重颜面,他呢,有么?
云蘅实在天真,自以为君奂期和欧阳珏替天行道捉弄许祭酒,哪里明白,分明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合起伙来戏弄他呢?这小子,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傻呵呵跟别人亲近,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云菲无可奈何:“云蘅的聪明和翡翠的愚蠢差不到哪去,我真怀疑当时是不是弄错了。”
公仪云菲口中的翡翠是其豢养的一只鹦鹉,有人费尽心思搜罗来送给贤妃当做贺礼,没想到那只鸟聪明归聪明,性情却桀骜得很,在被送往帝都的途中就逼死了一只同伴的鸟,进宫以后,毫无灵性,惹恼了贤妃,后被转赠给她。
晋平王府待客向来只是茶水点心,毫无特色,临华这里也不例外。云菲尝了几块点心,只觉清淡乏味,毫无新意,撇撇嘴说:“难怪君奂期拼着被打死的风险也要在外面花天酒地,想想也是,流芳斋是赏不尽的美人美酒,多潇洒快活。就知道你这里无趣得很,幸亏我早有准备。”
她从腰间解下一只比寻常荷包要大得多的绣袋,解开丝绦,像是变戏法似的倒出一堆瓜子。这已足够令人惊讶,谁料昌仪、霓乐两人怀中同样藏着一只慢慢装着瓜子的袋子。三只袋子所装的瓜子倒在案上堆成小山。
云菲说,瓜子是她偶然从一个海上经商的商人手中得来的,并不常见,那商人畏惧公仪氏的威名,讲妥条件,就愿意乖乖供奉瓜子给她。云菲很是满意,称等到那商人供奉的瓜子下次到货,她就会将瓜子供给整个帝都的权贵,到时肯定借此大赚一笔。
帝都几大世族,公仪、欧阳、上官、秦家,包括晋平王府在内,后嗣不多,一向都是嫡出。而左相忙于朝事,夫人亡故,膝下只云蘅一个嫡子,又未及弱冠,而族内分支众多,名下产业均有嫡出的大小姐公仪云菲掌管。
敬帝时就有南离瑧女子封王摄政的典故,如今本朝又受南国风俗熏染,女子独当一面,亦是情理之中。
临华安静地剥一颗瓜子,公仪氏家大业大,左相居然肯全权交付女儿掌管,已然令人震惊,而公仪云菲不负所望,将公仪氏名下的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手下人俯首帖耳如臂指使为其所用,哪一点都不得不令人钦佩。
临华郡主失踪的风波已然平息,对外晋平王府只说有亲眷走失,故而假借郡主的名义寻找,不过真相自然瞒不住帝都的上层,几大世族,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过这并不紧要。总之,她的清誉算是被君奂期苦心孤诣的维护住了。
她失忆之事并未声张,哪怕自己神态有异,少言寡语,别人只当是遭受变故,心智一时没能恢复。
昌仪、霓乐两位公主此番特意出宫看望自己,公仪云菲只是陪同,或许顺道瞧瞧君奂期在不在,借机找茬。
公仪大小姐和晋平世子打从十年前就是不大折扣的死对头,这么多年,一直未曾改变,已是帝都人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若非公仪云菲实在行事跋扈,或许别人会误认为他们是打情骂俏,只可惜公仪大小姐的绞蛇鞭和晋平世子的口齿一样伶俐,不是盖的。
那一晚虽难得和君奂期组成同一阵营捉弄欧阳珏,估计只是众目睽睽不得已在她面前做做样子。
飞琼端过一只药盏,那药盏容量微微比寻常酒壶大些,半通透的碧玉打造,其中药汁淡黄,气味远不似寻常药物那般苦涩,而是带着某种清香。
盏内药物仅凭气味就可以判断出其稀有珍贵,便是宫中的御医都制不出这样的药物,霓乐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飞琼解释道:“启禀公主,这是世子吩咐的,郡主曾经身受重伤,虽已痊愈,但郡主一向体弱,一时片刻难以恢复,故而需日日服用玉灵脂调理。”
玉灵脂,古时流传的疗伤圣品,有助于恢复元气传说敬帝时南王离瑧南征北战,每每负伤便用玉灵脂调理身体,身体才得以迅速复原,取得战果。本朝《国史南王本纪》卷二载:“五年,南王拓土其半,定北越,平诸野,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