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竭村,一群峦环抱小孤村,被擎于烟波浩渺青湖水中,俯瞰,犹似原石切割后截面儿上的一抹祖母绿翠,然则这茕茕孑立的灵秀,多少带点孤芳自赏的怅然。
轻舟剪水至湖畔,未等吴用茹昭上岸,便听得后方一活泼少年声气力十足的唤着吴学究。
二人寻声望去,但见湖面略一丈远开外跟着一渔船,正向着岸边荡来。那撑着篙的是一男子,瞧着少吴用几岁,着一身打补丁的糙布汗衫,裂着怀,露出橄榄色紧致的肌肉块,赤着脚立于船头,振臂高呼,笑音畅快。
吴用朗声唤去:“七郎啊!”
“学究来的早,俺们还以为您得深夜才能到呐。”被唤七郎的男子加了把力气,三下五除二撑至岸边,跳下船,小跑着赶了来。
“七郎,这位便是小生之前同你们讲的茹医师。”吴用执着蒲扇翩翩一引,指向身后略一步的茹昭。
“小女茹昭,见过七爷。”茹昭上前一步,颔首一揖。
小七拱了拱手:“茹医师。”
少年人直心肠,藏不住心思,连审视的目光都是坦率,不经粉饰的。茹昭心下笑笑,并不以为意。
“行,那别干站着了,二哥定在家中候着呢,今日正巧捕到两尾八斤重的鲤鱼,回去正好吃酒。”言罢,小七亲络的携起吴用手臂,快步向着村道赶去,却又不忘顾一声茹昭:“茹医师喜食鲤鱼吗?若不喜欢,家中还有熟牛肉,我阿嫂厨艺甚好,你住下这几日啊,包准你能胖三斤哈哈哈。”
“那小女先谢过各位款待。”茹昭含笑,直觉这位七郎赤诚烂漫,自有一派亲和力。
三人一递一声聊着,很快到了阮二家门院。
“二哥!吴教授他们来了!”
竹门大敞,院内几只白鹅觉察到生人,最先引颈相迎般声唱起来,“嗯昂”的唤鸣,几欲盖住茹昭耳中的人声。不期然,她一个眼风扫过,瞥见一位年岁不大的少妇,约摸二十出头,身量纤纤,荆钗布衣愈显得单薄,想来她应当就是阮二的妻子。
“茹医师,这位就是阮家二郎。”
一个恍神令茹昭未察几人寒暄已过,立即收回心神交手见礼:“二爷,小女茹昭,便是那草泽医。”
“啊,早听吴教授说茹医师乃是杏林圣手,今方劳动茹医师前来,万望能为俺这浑家瞧上一瞧,俺阮小二感激不尽。”阮二拱手作礼,一边言道。
“二爷宽心,小女即受吴学究所托,自当尽心竭力。”
茹昭再度回礼时,快速打量了眼前这位阮二爷,面膛犷悍,孔武有力,通身未见一处补丁的粗布背心穿得妥帖,只留两条赤条条的健硕的臂膀,肌肉纹理走向清晰而流畅。
“这位是俺的另一位胞弟,阮小五。”阮二拍了拍一旁与他身形相仿的男子笑言道。
“五爷。”茹昭一揖,但见那男子鬓边簪了一朵殷红石榴花,发髻规整,瞋目般的大眼即使含着笑意也总归带着三分凶戾,苎麻布油葫芦色开襟衫直敞到两侧,胸前赫然刺着只蛰伏扑食的青豹子,不禁叫人望生胆寒。
“茹医师。”阮小五回礼。
“玉芬,快来见过茹医师。”
此刻,那女子应了阮二的吩咐,方从后面走上前来。
茹昭见眼前女子,脸儿是鹅蛋轮廓,面皮是小麦肤色,五官自带亲善,瞳孔恰似乌墨,写意出的确是百味沧桑,好在眉距宽阔,那丝微末愁韵便被封死在眸中,屈臂时,便见两侧手肘处的补丁,用的是同色布料,针脚严密,不易察觉。
“茹医师安好?”阮氏嗓音温和,笑时一双新月眼弯弯,愈显敦厚。
“阮娘子淑安。”茹昭温声回礼。
薄暮低垂,渔歌唱晚,阮二家院此刻却热闹非凡。一众人于院后水亭内围坐,焚膏继晷,酒菜俱备,茹昭果腹后,见阮氏兄弟与吴用相聊正酣,应是辄为长夜之饮,便告离了席面回了院内。
堂前,阮氏方才草草用了餐,见茹昭来便起身相迎:“茹医师可吃好了?”
“真是烦劳娘子了,不如现下去歇歇,小女正好为娘子搭脉检查。”
“茹医师远道而来难免劳累,奴家这病又不急一时。”
“不妨事,小女长年游方,这点路还算不得辛苦。”
“可那边……”
“几位爷酒吃的正酣,想必也不须旁的什么了。”
“婶婶只管随茹医师歇息去,二爷这边我来看顾着。”前来取酒的阮楚闻言道。
这阮楚是阮氏夫妇收来的养子,年十三,阮楚生的壮实,却似匹小马驹子般,秉性上倒有几分酷肖阮小二。后续深聊,茹昭才知,讳字拣“楚”,是阮二的意思,楚字本是那孩子原姓,只因抱养时阮楚已然记事,阮二仁义,不愿迫他忘本,遂而起了“阮楚”一名,意为阮家与楚家的孩子,称呼上也不多作强求。这世间男子多,但真正胸襟豁达豪迈的男子并不多,对于阮小二茹昭确是多有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