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崇贺十七年。
太子初次随军。担任霍家长房长子霍显麾下副将,皇上此举意在让太子上战场试炼。
此战历经三月,大获全胜,唯独太子中毒而归。
华清宫。
“奴婢去问过了,太子还未苏醒。”赵嬷嬷说完,等着淳贵妃吩咐,眼神时不时瞥向站在贵妃身后给她捏肩的阿玿。阿玿没有出声,只咬住下唇,不经意间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阿玿,你失态了。”贵妃向后伸手,一下子抓住阿玿搭在她左肩上的小手,阿玿另一只手悬在空中,终是握了拳低垂下去。
“走吧,去探望探望太子。”贵妃起身,顺着将阿玿拉到自己右侧。
皇帝在前殿大发雷霆:“怎么偏就太子出了事?战报上都说了太子安好,怎么回来了就成了这样!矢突兵败,怎么还会有残兵潜入国境?驻守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朕再三嘱咐,顾好太子安危,你们就是这么看顾你们未来储君的?”皇帝此番发着怒火,拳头一下下敲打着殿内厚重的柱子。
太监们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他们究竟是手段高明还是有内应?残兵潜入,仅受伤十余人,其中竟恰好有我大隗太子?”
皇后强忍着心中哀痛,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面如土色的将士们。抬眼看向皇帝:“这也怪不得他们,将在外,受伤是难免,既然是太子自己请的命要随军,就要知道会发生什么,怨不得别人。”
“你倒是心大。”皇帝难得把目光放在皇后身上,却寒如霜。
皇后看着殿内来来往往的人:“哪位将士不是为了我大隗出生入死?陛下这般兴师问罪,怕是会寒了我大隗其他将士的心。添锦出征前朝臣是怎么反对的?此时陛下若拿受伤之事发作,莫不是打自己脸?陛下有一出是一出的行事作风该改改了!”
见皇帝又要发作,皇后抢着说道:“添锦是自己选择的出征,他所想要的绝不是靠被人保护着得来的荣光。眼下要做的不是这等无用之举,而是给太医们准备好一切可能用到的人和东西、派人追查线索。”
皇帝冷哼一声:“难怪太子这般有血性有主见,原来是皇后教得好。皇后当真是头脑冷静、大公无私,真是我大隗的好国母!”
皇后深深顺了口气,不再接话。
“陛下,慈母多败儿,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天子,当然不能沾染妇人之仁,该是像陛下一样的豪杰。”淳贵妃注视着皇帝的眼神极其温柔,水波暗暗。
“本宫去照顾太子。”皇后不愿再与皇帝呆在一处,狠狠甩袖步入内殿。
淳贵妃见皇帝脸色还是铁青,福身告退:“臣妾也不打扰陛下议事了。”转身敛容,带着阿玿步入内殿。
寝殿内多了张不透光的屏风,屏风外摆了数十盏灯,还摆了十几张长桌,上头摆满了药材,常见如生姜、黄连、金银花,贵重如鹿茸、虎骨、羚羊角,桌上还有几沓厚厚的药方。仿佛半个太医署一下子都搬进了太子的寝殿。
又有太监搬进来两个书架子,摆上原先暂时堆放在角落里的各种药材书籍、稀有病的例案,还有关于矢突的各种典籍。
宫里所有执勤的太医几乎都聚集在东宫,有的本该休沐在家的也被急召入宫,还有一些人分散在各处寻找医治办法。实在无法应召的太医即使待在家也是提心吊胆的,不断派小厮打探着消息。
宋添锦中的是矢突特有的一种草的毒,该草名为矢突蕨。由于自古以来与矢突往来甚少,因而除此之外别无线索,就连这条仅有的线索也只有六成的可能性。
宋添锦此次出征之地,正是矢突。
当时有矢突残兵潜进大隗边境,几名主要将领和大军还未回城,留守后方的宋添锦便带了一小队人前去追击,深入山林之中,很快各自走散。
一个时辰后另一副将张氏先回了城,听说太子去追残兵,便率自己带回来的人马前去援助,同时担心太子久久不回怕是陷入了险境。然张副将对边境不够熟悉,直到多年驻守边境的刘副将回来,才陆陆续续找到了太子带出去的人和几具尸首,有大隗士兵的,也有矢突残兵的。又在一处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宋添锦和几名士兵,现场还有残留的烟雾。
边境医治条件远不如都城,好在霍家二房的霍安也在随军之列,是他当机立断带了数名大夫,连夜护送宋添锦回都城。
偌大的东宫今日显得格外狭小,门庭若市,寝殿屏风外一侧众人更是肩摩毂击。
屏风外灯火通明,屏风以内只有几盏灯火。榻上,帐子被放了一半下来,正好遮住了宋添锦的脸,阿玿怎么踮脚歪头也看不到。
一旁,宫女正打了水放在榻边,见到太子睫毛微动,似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叫喊道:“太医!太医快来!殿下睁眼了!殿下醒了!殿下醒过来了!”
皇后顾不上尊仪,扑到太子床榻边一下把他的手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温毛巾为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