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容。
毕顷略微有些触动,他垂下头,将耳凑到她的唇边。
这仔细聆听的姿态把他的脖颈暴露无疑。
毕顷远比虞何更强大,也更为敏锐,他不是草包,是位货真价实的大将。
攸宁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屏住呼吸,拨动尾指上的青色玉环,用尽全身的气力,将那枚尖锐细长的银针深深地刺进了毕顷的喉管里。
滚烫的鲜血霎时溅射出来,将攸宁的小半张脸都染得透红。
她边控制不住地咳血,边屈起指骨疯狂地刺穿毕顷的脖颈。
连日的射艺练习让攸宁的手臂变得有力,不再那般柔弱易折,曾经面对虞何时的绝望像是火焰,让她杀戮的欲望开始灼烧。
毕顷的气断了。
他似是一下子就苍老了,眼睛里满是愕然的死气。
这位声名赫赫的大将,连反抗的空隙都没有寻到,就被攸宁这个柔弱的女郎给杀死在暗器之下。
“我不想死。”攸宁听见她自己冷静地说道,“哪怕作为妫允的禁脔,我也要活下去。”
她没有多少气力了,生命在快速地流逝着。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梦魇里,不断地摇晃,不断地颤抖。
攸宁强撑着站起身,她踩在毕顷的躯干上,像是自母亲尸身中活下来的婴孩,带着满身的血,踉踉跄跄地向着外间奔去。
中庭的长青木孤独地屹立着,风使它的枝叶摇曳,沙沙的声响仿佛自异域而来的歌谣。
它的生命漫长而没有终点。
长青木见过郑王在这里的荣耀,也见过郑王在这里的杀夺。
却也是第一次窥见他惊恐与慌乱的神色。
进入永碧宫时,郑王一袭白色礼服,脸上仍带着与楚国使臣相谈时的笑意。
他俊美清贵,恍若天上谪仙,问出来的话却染了烟火。
“她今天还好吗?”郑王漫不经心地轻声问道,“午间用了什么?”
奴仆带着笑意,缓声说道:“女郎今日大清早就过来练习射艺了,午间用了鹿肉和菽粥,还吃了些瓜果。”
郑王指节微动,他皱眉道:“是不是又没用葵菜?”
奴仆震惊于郑王的料事如神,还未想好给攸宁掩饰的话语,便见他倏然乱了神色。
郑王厉声唤道:“攸宁!”
于是,在场的所有侍卫与奴仆都有幸瞧见,一袭深白色礼服的郑王是如何发疯般地向前,抱起那个满身血污的女郎。
那个女郎可怜肮脏,她被当做奴隶折辱,被当做器皿使用。
可是让郑王流露出惊恐与慌乱的也是她。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郑王,被千百柄利剑所指时都从容淡漠的郑王。
长青木随风摇晃,看清了郑王的惊恐与慌乱。
*
攸宁再度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她的胃里空荡荡的,跟被洗涤过了一样,腹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那点软肉也全没了。
攸宁撑着手肘慢慢地坐起身,她用苍白的指节捏了捏自己的脸。
“嘶——”
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攸宁总算可以确定她还活着。
但下一瞬,帷帐便被人从外间撩了起来。
郑王一身冷意,薄唇紧抿,柔丽的眼里浸透晦涩的恶欲,显得有些疯狂。
攸宁下意识地向后瑟缩。
她有些无措,郑王不会要找她算账吧?
杀毕顷的时候攸宁什么也没想,她都快死了,除却疯狂地挣扎寻生路还能做什么?
可现今想想,毕顷是郑王亲重的大将,更是郑王践祚的功勋,而且郑王又没有要杀他的谋划,她做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会带来多少麻烦。
他会怎么待她?
攸宁突然有些怕,她小心地抬起眸子,盈着水光看向郑王,声音细弱地唤道:“王上……”
然而想象中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郑王俯下身拥住了她。
他的动作既轻柔又克制,像是想要将她揉进怀里,但又害怕会伤到她一样。
郑王声音压得很低:“别怕,他已经死了。”
他的语调有些缥缈,低柔恍惚,像是说予异世的人听。
这是攸宁第一次在郑王的身上感受到柔情。
可却不是给她这个人,而是给她这张脸的。
出身尊贵,面容美丽,家族是在五国都有名的冉家,兄长更是执掌过四国相印的巨子。
原来那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冉容。
季公为她放弃利益,毕顷将她怀念终生。
就连郑王也一直深爱着她,以至于要违逆人伦,拿她的女儿来做替代品。
攸宁忽然觉得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