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第一次从郑王的脸上看到这样激烈的情绪。
她的眸光晃动,有晶莹的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来,像是璀璨的宝石。
郑王的眼底尽是疯狂,他偏执地揽住攸宁,那气力大得让她有些发疼,那激烈的情绪无声息地侵袭着她的心弦。
她接受不了那样浓烈的情绪。
她忍受不了那样昭然的目光。
那会让她生出错觉,那会让她忍不住踏入到危险的渊水里。
“凭什么?”攸宁沙哑着嗓子问道,“我凭什么不可以死?”
“仲媪杀我,我都不可以反抗。”她看向郑王,“如今你不愿再娶我,还要把我当做弃子扔掉,又不允我离开,我自己选择死掉还不可以吗?”
攸宁眼眸的颜色很浅,像是一腔青玉。
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痛苦的情绪快要流溢出来。
但她总算有了生气,不再那般的默然。
郑王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的声音微哑:“我没有不允你反抗,也没有要将你当弃子的意思。”
“攸宁,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张了张唇,似是想要解释些什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郑王的神情同十余年前的那位储君重合了。
带着点青年人的躁动、急切与不安。
但攸宁打断了他。
“那你为什么要怪我呢?”她带着哭腔说道,“从前是拿我泄愤,后来是拿我泄/欲,你从来都是拿我当做物件使用,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她的哭声几乎有些尖锐了。
像锋锐的利刃,缓缓地没入郑王的心口,无声地刺出血来。
年少时他就见识过漫天的流矢与满堂的利剑,母亲只知利用他,父亲只想杀死他,兄弟觊觎储位,就连臣属都不愿为他效忠。
郑王知晓何为真正的绝境。
但在那时候他的心底也没有泛起过太多的波动,没有人的心天生是冷的,然踽踽独行经年,除却恨意与杀意,早已不知何为漫涌的心绪。
他并不是想不出解释的话。
谁人都知道,郑王妫允少年时就善言辞,长于游说,曾一人一夕劝退过三国大军,也曾靠寥寥数语致使父子失和、兄弟阋墙。
撞上攸宁目光的那一刻,跨越时空的穿堂冷风涌入胸腔,竟带起滞涩的、绵长痛意来。
失语的陌生感触就这般突然袭过来了。
因为攸宁说的是事实。
尽管这并非他的本意,但在攸宁看来,他待她的确是很坏很坏的。
缺少怜爱,也缺少关怀。
更像是一个无情的磋磨者。
攸宁多应该恨他,可这个单纯的、天真的女郎所想到的绝路竟然是自戕,而非是将那最后的锋锐指向他。
郑王忍不住地向她生出怜意,尽管翻阅过有关她身世的文书,他还是错估了她生长环境的恶劣。
他更控制不住地想到,倘若攸宁真的随了冉容倒好。
至少她不会这般痛苦绝望。
郑王伸出手臂,掠过攸宁纤细的腰身。
他低声说道:“我不怪你,攸宁,我真的不怪你杀了仲媪,我是担心你如我一样,染上嗜杀的性子,此后半生不得不以血来平息怨怒。”
这是很简单的事,却也是埋藏在郑王心底的一根刺。
少有人能坦然地同珍重的、在乎的人表露难堪之处,便是君王也难免其俗。
可攸宁只是垂着哭红的眸子。
她不想听,她不想听任何迟来的解释。
“从前我被仇恨蒙蔽,待你不好,你想要我怎么补偿都可以的。”郑王声音很轻地说道,“但是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弃子,也没有将你当做灾祸。”
或许郑王此生都没有这样低三下四地同别人说过话。
他的语调很缓,而且明显是有过斟酌的。
高高在上的郑王,生杀予夺的郑王。
但攸宁却好似并没有聆听的意思。
她的眸子渐渐地又没有了神采,朱唇紧抿着的,像是不能忍受他的拥抱和话语。
郑王揽住她的肩头,低声呢喃地说道:“如果你想做王后的话,那我们明日就成亲,好吗?”
“不。”郑王抬起头,略微有些急切,“现在就下王令,好吗?”
理智在飞快地流失着。
攸宁听不见他的剖心之语,她只觉得饥饿,由衷地渴望着餍足。
“妫允,我饿……”她抓着郑王的衣袖,喃喃地低声说道,“我好饿……”
而后她就如同娼/妓般,挣开了衣裙的束缚,腰肢禁不住地摇晃,磨画了郑王膝上的应龙纹绣。
金纹的应龙从渊水里跃起,尾梢没过片刻就被浸润得透湿。
柔软的花香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