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苏昙悄悄问她:“封公子怎么样了?”
嘉峪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他这两天话有些少,不过没事,我理解他。”
苏昙长长舒一口气:“那就好,我总觉得封公子这些天沉默的厉害,还整天整天见不着人。”
“见不着人?”嘉峪终于搁了笔,“我怎么觉得他天天在我眼前晃悠。”
“他天天在你眼前晃悠,是想让你宽慰他,你宽慰他了吗?”
“我劝他了,他不听。”
苏昙扶额,“封公子放不下是人之常情,这么容易就放下才有问题——不过,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腾点时间多劝劝他,我看我和段大哥都比你操心。”
“我也不是没事,红菱手这些天给我说了这两年的鹰击阁。我连着两年都有事,没去成西域也没顾上鹰击阁,这两天听她一说,我才发觉鹰击阁这些年积弊已久。师傅不是商人,管理鹰击阁一直用着江湖上的手段,但其实鹰击阁并不纯粹是一个江湖门派,我毕竟是商会的人,鹰击阁与西域商路的关系千丝万缕,师傅的做法对鹰击阁长久发展不利。就说雄库鲁对鹰击阁发难,我原来就一直觉得不会只是因为陆千仪的挑唆,现在听红菱手的口风,果然如此。”
“鹰击阁以武兴派,素来做的也是类似中原镖局一般的生意,我能顾上鹰击阁时,门里领头之人一直以罗府资历最长者的标准给他们发的工钱,这两年师傅统领,把原该给的钱降了不少。原来门里讲究上下通达,现在师傅废了不少礼仪规矩,反而加了一些江湖义气进去,也不是不好,只是这样一来,鹰击阁里就有些尴尬,而且,红菱手反应近两年西域里对鹰击阁一直有不好的声音,这一部分或许是有人趁机滋事,落井下石,另一部分可能真的就是鹰击阁自身的问题。”
“你师傅不是和你很亲近吗?他做这些没事先告诉你?”
“我这阁主之位当的实在不称职,也就出了点钱,每年抽空去看一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师傅在管。前年罗家在京郊的铺子出了问题,我去料理了好几个月,去年我又去扬州了大半年,这两年都没去西域,我只能与师傅传信,让他便宜行事。师傅不经商,自然觉得给他们的钱太多了,但是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却愿意来我这打下手,我当然得给他们相应的回报。师傅这一裁剪,按理说钱也不算少,但是有之前的对照,他们自然心里落差很大,再加之一些别的事,人心涣散。现在西域里,已经不是鹰击阁一家独大了。雄库鲁一方面看不惯师傅的御下之术,一方面不喜鹰击阁这些年的名声,加之又听了陆千仪的造谣,这才发难。”
“还有,红菱手不是因此事出来避风头的吗?其实是因为今年开春,鹰击阁抓住两个叛徒,给雄库鲁收买了的。师傅软硬钉子将他们喂了个遍,也没打探出来门里是否还有雄库鲁安插的人。师傅本就忧心此事,雄库鲁发难时,为保安稳,师傅难免要将鹰击阁里的人大变动,大裁剪,便只能让红菱手先出来避避风头。”
苏昙不解:“你师傅既然相信红菱手,又是危难之际,为何不让她留下来帮忙?”
“鹰击阁内金木水火土五行处,金行处最晚创立,武功最高,是其他四行的副管事,通常是三人同为一处副管事;木行处管阁中人事钱财,进出调动;水行处和火行处负责对外活计事项;土行处则负责水火的接应替补。”
“红菱手是师傅特招,最晚进门,将她安排在金行处,并未让她做其他的副管事。按理说,她这样游离在外的身份,若是平常最是清闲自在,但不巧鹰击阁偏有内忧外患。尤其是内忧,按例红菱手这样的,不管有没有证据证明她是细作或不是细作,都得将她逐出去。”
苏昙瞪大眼睛:“为什么?”
“其一,她处于身份特殊,武功高强的金行处,本就进出方便,易于与人勾结;其二,她不是副管事,不与其他各门有牵连,在金字门又是孑然一身,情感责任上,也容易背叛;其三,阁中没有红菱手这样地位特殊之人存在的先例,阁中生事,就算她现在清白,雄库鲁难免会盯上她,用尽手段,化为己用,所以最好还是将她驱逐。还有就是,阁中因查奸细而受牵连的不少,红菱手平日就惹人羡慕,如今又安然无恙,阁中其他人意见不少,为了安稳人心,只能如此。”
苏昙:“这……未免有些苛刻,这是谁的主意,如此无理取闹?”
嘉峪:“……是我。”
苏昙:“……”
“在长安时,师傅来过信,洋洋洒洒十几页纸讲了鹰击阁和雄库鲁的情况,但是他报喜不报忧,没将难处都说明,只在末位问我像红菱手这般的该如何安排。他写的含糊其辞,既没提红菱手身份姓名,也没说红菱手家世来源。我就那样回他了。我定的是驱逐,初见红菱手时她只说出来避避风头,我就没将两个情况联系在一起。”
“所以,你这两天是在给你师傅写信?”
“对,我一时半会还去不了西域,只能按着红菱手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