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嘉峪一行来洛阳的第三天,阮家意料之中又召开了一次商会会议。按理,就算理事席成员,每年也只能召开一次会议,阮家今年一早就行驶这个权利,如今又来,于理不合,但商会内的情形,实在没人敢反驳。
冯老爷去开会了,冯文俊打小连商会的门没进去过,这次就更不用说了。
冯文俊和罗嘉峪,封泽,段佑恒,苏昙坐在院里石桌上,慢慢斟茶,品茶。
清原,洛扎在一旁荡秋千玩。
嘉峪虽然见多识广,但向来随意,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对茶一道从未研究,管它上等蒙顶茶,或是湖、常二州的紫笋茶,再者神泉小团渠江薄片,对她来说没什么太大区别。
其他四人显然和她不是一道。段佑恒和苏昙自不必说,举手投足都是一股名流风气,大家风范,茶水刚在喉咙里滚一圈,就品出这茶,产自哪里,何时采摘。冯文俊和封泽也堪堪够着门槛,也都能对其侃侃而谈。嘉峪和他们好像隔着一道鸿沟,不可逾越的那种。
但她从来觉得人生立世,这些都只是人身之外,她感兴趣就学学,如武功,筝,不感兴趣就略略知道一些,如品茶,插花,焚香一道。因此,并不妄自菲薄。
嘉峪听他们一人两句,将这茶生长,采摘,剥落,运输,贮藏,煮茶全过程说的事无巨细,不禁咋舌:“各位真是博学啊。”
冯文俊:“我最喜这一道,阿耶却觉得这是庸俗之物,不堪大用。从不与我详谈,好不容易来了这些懂茶的,我是难得同人分享。”
苏昙段佑恒都是因为家庭熏陶调教。
封泽:“我母亲在这种事上无一不精,现在便只醉心茶道,我每年去见她时,都带上一些地方的好茶,久而久之,也就略懂一些。”
嘉峪又用喝酒的姿势豪饮一杯,仍然没品出什么他们说的“前味干香,中味悠荡,后味悠长,茶香多变,有层次,递进,此消彼长”。
嘉峪放下茶杯,看看时辰,问:“有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冯文俊:“每年商会例会都开一两个时辰,更别说这种横插的会议,更是难磨。”
苏昙问道:“木姑娘是徽商的……类似于……帮主?”
冯文俊:“木姑娘不是帮主,徽帮内按照地域来源分为三派,南,北,中。木姑娘是中派掌事”
嘉峪:“如此重要的会议,徽帮让木姑娘一个人去?”
冯文俊:“徽帮帮主现下并不在洛阳,但三派的掌事都在洛阳,他们三人中木姑娘权势最大,威望最高。”
“那表哥依你之见,林家这次能否有惊无险?”
“这实在不好说。林家庸懦,但并不刻薄。只是会长一职,身在其位,懦弱就已经是极大的过错了,许多人都只是中间位置,对林家不热络,对阮家也不排斥,很容易动摇。偏偏林老爷不是那种激进力争之人,通常随遇而安,宽以待人。只怕不是阮家的对手。”
他们等到午时正刻,才得到消息,会议终于结束了。
结果……没有变化。并非是林家力挽狂澜,粉碎阮家的阴谋,而是许多人并不愿意参与这场闹剧,投票时竟超过一半人弃权。
按照规矩,一半人以上弃权时,投票就不能作数。
冯老爷回来后,将冯文俊叫到书房密谈。
他们其余人吃完饭后,冯文俊还没出来。
未时一刻冯文俊终于从书房出来,感觉脱了一层水。
嘉峪见他神情恍惚,上去扶了他一把,还不忘嘲讽一番:“表哥,你都这么大了,还挨打呢?”
冯文俊站直甩开她的手,佯瞪她一眼。
封泽问:“冯公子,怎么了?”
“父亲说,今日虽然暂时牵制住了阮家,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能拖到什么时候?”
嘉峪皱皱眉:“会长让舅舅站队了?”
“不止站队,”冯文俊叹一口气,“林老爷可能有意将会长之位传给父亲。”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但众人所想不一。
罗嘉峪心虑:阮家虎视眈眈,林家不堪压力也就罢了,可这个时候,站上风口浪尖,不是上策!何况,舅舅确实大才,但表哥志不在此,恐怕适得其反!
封泽心忧:又是会长之位!若冯家这次真的继任会长,罗家身边就有三个会长了,再加上鹰击阁和惊寥阁,实在……不堪设想!
苏昙心算:此局虽险,但只要冯家能够竭力克服,便是柳暗花明的转机。
段佑恒心念:洛阳此番变动,是否会牵扯长安?牵扯罗家?若是冯家能赢还好,若是兵败,怕是牵连不小。
冯文俊显然没想到这几位居然比他还操心,但自家的事——嘉峪也就算了,让人家外人这么操心帮忙,算怎么回事?何况,就算是嘉峪,也没什么义务帮他料理。
自己不争气,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