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缘被掐得直咳嗽,云眠星看出端倪,伸手揭下了他脸上的面皮。
一个七老八十的云游僧人突然变成了二十出头的俊秀青年。
三人的动作皆是一滞,此时房间内真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云眠星理智回笼,她松手从榻上下来,面无表情威胁道:“你不救我义兄,我就告诉天下人云游僧且缘是个易容成老僧人招摇撞骗的地痞流氓。”
且缘捂着脸:“你闭嘴!”
“请吧。”
沈春生在黑暗中醒来,脑子一片混沌。
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因为心脏仍在他的胸膛里跳动。
“砰……砰……砰……”
即使船晃得他想吐,天冷得让他四肢僵硬,但是他从没有感觉这么平静过。
终于逃出来了。
自他记事起,他似乎总在干活,小到端茶倒水,大到去地里除草施肥,挑水挑粪,极少有闲下来的时候。
等到弟弟出生,他还要洗尿布照看弟弟。弟弟一哭,哪怕只是嚎一声,他必定会迎上一个巴掌。
因为他是买来的,必须多干些活让爹娘回本。
他试过很多办法讨好爹娘,只为求得一副干净的碗筷,一席能够安心睡觉的地方。但这些都没有用,等到家里没钱,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将他卖去小倌馆。
虽然知道这两个人对他并没有感情,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心寒了一下。
结束了。
不管以后自己会如何,都结束了。
想到那两人和人牙子扯头发的情形他扬起嘴角无声大笑起来。
还有,他给他们每日端水端饭,他们肯定想不到他在里面加了什么料吧,他们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上天总归是眷顾他的,他在黑暗的船舱里摸到了半颗白菜。
沈春生啃了半颗白菜下去,才从濒死的感觉中抽离,脑子也能思考了。
不管这船开到哪里,停船时他得偷偷溜走,免得再被谁抓住卖掉,之后……日子总不会比之前更难过吧。
沈春生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了就啃几口菜叶地瓜,就这么熬到了停船的时候。
他扒拉出个破麻袋披在身上获得了些温度和安慰,就着夜色下了船,之后全凭着本能走到一处巷子角落,身体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死什么感觉?
是痛苦,是不舍,是麻木,是悲切,是成全,是空空?
他在极境中挣扎,只感觉自己一脚踏着生,一脚踩着死,苦难似乎总围绕着他。
他笑着醒来,暗叹一声自己的命真硬,他昨夜竟然凭着本能钻进了一个狗窝,一只大黄狗依偎在他身边,让他没有死在寒冷的冬夜。
大黄狗的窝遮风挡雨,还有个木盆盛着饭菜,想来是有人精心照顾着的。
他狼狈地爬出窝,大黄狗蹭了蹭他的腿,叼来了一块硬邦邦的熟肉。
“谢谢你。”
有时候狗的心比人心好。
他呆坐了一会儿,决定去为自己找寻一条生路。
他去河边采了些芦草,熟练地编了几个蝈蝈,顺便用冰冷的河水洗了把脸。
此后几日他编些小玩意儿卖给一些身上有几个铜板的小孩,换来了没有馊味的馒头吃,运气好还捡到件有钱人家不要的破袄。
就在日子顺利得他不敢相信之时,厄运果然降临。
有几个大些的孩子看不惯他,趁他孤身一人欺负他,后来更是将他的袄子抢了后逼他站在河里,还在旁边朝他身上砸雪球冰棱子,看着他瑟瑟发抖无法反抗的样子放声大笑。
他以前在村里不是没有被欺负过,他先是露了他惯用讨好的笑,然而并没有用,那些孩子笑得更大声了。
他一步步后退,直到河水齐腰。
“你们敢过来打我吗,肯定不敢吧,连夏天都不敢下河的胆小鬼。”沈春生一边嘲讽,一边从河底掏出淤泥砸向岸边。
原先还在犹豫的几个孩子被激怒,脱了鞋子朝他走去,不几步就腿抽筋陷入淤泥里。
几个孩子滋哇乱叫,咒骂着沈春生,带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
就让他们这样停留在这个冬天吧。
沈春生被自己阴暗的想法吓到,他走到岸边抖了抖身上的水。
孩子们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救命!……好冷……我不想死……”
终究还是心软,他拿回自的钱和衣服,拖了根枯木丢下水,便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他麻木地走在街上,心底疑惑,难道苦难是人生的常态吗,每每看到希望又陷入更深一重的绝望里。
恍惚间他闻到一股香味,他跟着香味指引来到一扇窗边,看到了一个翻着书的身影。
那人回头发现了他,他笑着问:“你好啊,请问能给我一点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