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记得柏奕江说熠州乃至整个江南域今年都算不上什么好年景,怎么折子上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骗来骗去维持着大人们之间的体面罢了。
体面罢了。
柏奕如暗自发笑,不过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当不了什么局外人,她的母亲就是因为“不体面”没有活下来,她只是比她的母亲运气好一点而已。
她现在的生活,不也是仰仗着皇叔才有这份公主的体面吗。
这天下芸芸众生,能有几个真正的体面人。
她跟着郢王回王府守岁,柏匀宕也没有阻拦。出了宫,到处都是鞭炮和焰火,空气里都是火药的味道。
柏奕如收到了郢王给的红包,叔侄俩小酌了一杯意思意思,后半夜郢王还要回巡护司当值。
“如儿,过完年你又大了一岁,可有想过婚姻之事?”郢王临走前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柏奕如缩了缩脖子,“皇叔,这话不得我问你么,你都二十好几了,跟你同龄的那些世家子弟有些孩子都上学堂了。”
“你真是……”郢王敲了下她的脑袋,“长辈的话你就这么回?再说我若是有儿子,你的父皇和皇兄们可睡不安稳了。”
“皇叔。”
“怎么了?”
柏奕如扯了扯他的衣领,让他俯身听她说话。
“皇叔,我在熠州时,上了排兵布阵的课。那个老头子讲课不错,就是太迂腐了。他第一次见我去上课,扭头就走,还问八哥哥为什么送我去上课。”
“后来呢?”
“后来我学了就觉得,好像并非是什么只有男子才能学习的课。那老头见我学得不错,也没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如儿一向聪慧。我是支持你学的。”
柏奕如望着郢王:“皇叔,为何大成只有男子才能为官?”
“……”
郢王揉着柏奕如的脑袋:“曾经有个人问过我一模一样的问题。如儿,我并不认为男女在智慧上有何分别,比如你的皇兄并不比你聪明,比如在西漠男女都能经商,做官。我也很想大成是女子也可以担当重任的大成,只是……”
只是会触动在位者的利益。
柏奕如想得也明白,她只是偶尔苦闷,找皇叔疏通心情而已。
她打着哈欠回房,门口果然有人等着她。
她挥退了跟着的丫鬟,径直推门,进去后也不关上。
“你跪在门口做什么?我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么爱跪着。”柏奕如背对着门口,语气波澜不惊。
“回殿下,周落在等殿下回来。”
“哦,我回来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周落没有动。
“你不会觉得你这么跪着,我就心软原谅你了?”
“周落只是……想等殿下回来。”他踉跄着起身,因为长时间跪在寒冷的门廊前,已经站立不稳。
柏奕如转身朝他翻了个白眼,“进来烤火。”
见周落不动,她抬脚作势要踹,周落就直直站着也不躲。
“不愧是跟在我身边好几年的人,知道我心软拿捏我了是不是?”
周落又要跪下:“殿下。”
柏奕如还是伸手去扶了他,“进屋说。”
两人进了屋,柏奕如把他按在火盆边烤火,又倒了杯热茶给他喝下。
“以后不准在我面前跪啊跪的了。”
“殿下?”
“新年不提旧年事,你向着楚丝琳说话的事情就此翻篇,但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周落。”
柏奕如说完却还是有些生气不看周落。
“公主。”周落换回了之前的称呼,“现在我还不可以向你解释一些事情,但,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和郢王的事,请你相信我。”
柏奕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我问你,我和楚丝琳同时掉水里你会救谁?”
“啊?”
如同历史重演,来自边关的急报飞入皇宫,柏匀宕从后宫妃子的床上急匆匆换了衣服赶往前朝。
天还未亮,被急召前来上朝的臣子们隐隐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风向。
柏匀宕看着殿中十余位要臣,宣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威远小将军唐允盛在除夕前夜深入北原境内的行动中,失踪了。
拄着拐杖的威远大将军唐善渊听闻此事,两眼一黑,吐出口老血,倒在了大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