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下的两颗痣……?”
“小时候哭多了罢。”
游浮初见她时她扛着一个写着“化肥”的白色麻袋,底下的一角还开了线,漏出一点有些瘪的棉被角。
她皮肤黝黑,手指还有几道深深浅浅的裂口,扎头发的皮圈松松垮垮,只勉强系住她的一抓头发。
宽大不合身,洗得发白的衣服。
一双再普通不过的塑料凉鞋,甚至是发灰的黑色。
“同学好,请问这是309寝室吗?”她带着点口音的普通话,却不显拘谨。
原本在寝室交谈的几人安静下来,打量着她。
游浮本就不在交谈的团体中,她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转头看向她。
“这里是309,你来晚了,只剩一个靠厕所的床位。”游浮指了指另一边。
“好,谢谢。我叫梁换弟,以后我们就是同一个寝室的了,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游浮见她的辫子都快散开了,顺手拿了个发圈递过去,她忙放下麻袋接了过去,“谢谢同学!”
那时游浮只听了个大概,晚上登记一些信息时,才惊觉她叫“换弟”。
而她有两个姐姐,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她坐了三十六个小时的火车才到达这所位于南方沿海的大学。
更准确的是,三十六个小时的站票,在夏日人挤人的汗水与独特的气味中。
下了火车,因为没有能查路线的智能手机,她不断向路人问路,转了两趟公交车,在烈日下扛着麻袋行走了近三公里。
她一个人走完了报名全部流程,来到了309寝室,她们相见的起点。
这些都是很久以后她开玩笑般和游浮说起来的,想着当年自己那般“土包子”的样子她都忍不住笑起来。
游浮和她都错过了融入寝室集体的最佳时机,最后也搭上了话,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食堂吃饭,偶尔帮对方带东西。
她也接受了游浮送的“过时”、“到手不喜欢懒得退”、“你穿比我好看”的衣服,还有“买两件更优惠但我用不了这么多”的生活用品。
她后来去食堂干过两个月的兼职,给游浮打菜永远码得高高的,即使后面有男生叫嚣要投诉她,她只当没听见:“同学不好意思还吃吗不吃的话下一位。”
第一个学期结束后,她找到一家公司实习,打杂,一个月一千八,但包吃包住,她做完这个月就能换一个最便宜的智能手机,买一件正经的棉服。
换了手机后,她想第一个告诉游浮,只是她还没编辑好信息,游浮就打电话过来了。
“喂?……”
“我好想死,我要死了,我有点放心不下你。我明天把我的东西都寄给你,你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丢了。他们在吵架,在砸门,我真的好想死……”
她这才知道,一直情绪称得上平缓的友人,实则都靠着药物维持。
冬天是最容易发病的时候。
她让游浮带上身份证去家附近最好的酒店住一晚,明天醒来什么痛苦都会消失。
挂断电话后她向领导告假,“我爸突发绝症,快要不行了,就等着我见最后一面。”
没等领导回复,她赶往火车站,第二天早上给游浮带了热乎乎的粥和油条还有包子,都是专门卖粥的连锁店里买的。
游浮肿着眼打开房门,就收到了一个带着冬天寒气的拥抱。
那一刻,她的痛苦的确隐匿了起来。
游浮带着她在市里玩了两天,给她的新手机买了个壳子,半透明的浅蓝色,手机和手机壳的中间夹着两人的合照,印刷有点模糊,但笑容很清晰。
开学后游浮稳定很多,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经常在实践课中表现得高于老师的期望。
而她因为寒假实习期间表现优秀,公司同意她在学期间兼职,并且给她配备了笔记本电脑。
还没到正式毕业,她就签了一家本地的大公司,年薪可观。
游浮大学四年发过几次病,最严重的一次在半夜爬到了楼顶,惊动了对面楼熬夜打游戏的程序员姐姐,吓得她连刷新了的游戏记录都没来得及存档,手忙脚乱的边冲下楼边打119。
后来楼下围了一圈人,游浮情绪崩溃地大喊:“不准拍照!别过来!”
来救援的消防员没办法,又联系不上游浮的父母,只得迂回劝说,那个程序员姐姐拿着水慢慢靠近她,“小妹妹,困不困,去我家睡觉好不好,就对面楼,我还有上百的游戏卡带,保你想玩什么都有!”
游浮弯着腰,脑袋里只有去死的念头。
这时她打电话过来,手机震动着滑出口袋,两人的合照也摔了出来。
游浮跳下栏杆去捡,程序员姐姐便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第二天她带着两杯热奶茶去到游浮的身边,一点不提昨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