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尧豫宁小声狡辩:“我又没揍他。”
襄陵公主脸色微凉,尧豫宁肩膀一抖,心虚似的低头,咬紧下唇不语。
宫宴之上不好教训,襄陵公主看着性情大变的十弟,轻叹一声,转身欲回座时,殿中陡然剧变!
哐——
金钗刺入柱中,钗身颤了几下,垂下的金丝缀珠被甩离钗头,珠子滚落在地上,停在了尧豫生脚边。
座中的华美青年凤眸流转,盎然端详起酒杯来,眸中映着潋滟酒色,华光泛泛,仿佛方才掷银箸将金钗打脱手的人不是他。
乐居公主冷淡的面容上裂开凶狠的缝隙,眸中充斥着功败垂成的恨意瞪向青年。
满殿惊叫,崔越不紧不慢敛衽起身,举止斯文有礼,面容有笑,轻声道:“有刺客。”
霍吟心中默道:“除夕夜,乐居公主行刺新帝。”
羽林卫急声进殿,团团围住独身的乐居公主,尧豫宁满眼震惊,双腿一软险些栽地,襄陵公主及时稳稳扶住他。
“南……南流景姐姐,她……”尧豫宁面色尽失,惨白着一张脸语无伦次,“她一个人怎么可能行刺,定然、定然搞错了。”
襄陵公主眼神空荡荡的,唯独扶着尧豫宁的一双手不自觉骤然掐紧他的小臂,他痛得小臂紧绷。
“姐姐很快就会发现它还有更大的用处。”
乐居公主彼时的话此时成了刺耳的魔音,盘桓在襄陵公主耳边不断重复。
尧豫生还在险些丧命的余悸中,不明白方才还向他微笑示意他过去的四姐姐为什么要杀他。
四方动静都被尧豫生隔绝在心外,崔越对这一场姐弟相残的戏码十分满意,戏谑道:“乐居殿下,不知陛下哪里惹了您不快,竟要让您当众行不轨之事?庶人横遭人祸尚要依律问斩,遑论您要杀的可是当朝天子。”
乐居公主眼底浮现嘲弄,嗤笑道:“不轨,何为不轨?是我意图除大雍毒蠹不轨,还是昏君佞臣祸乱朝野不轨?”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殿中无人敢言,皆屏住了气息垂首提心。
“我不是!”乐居公主的话刺激到了尧豫生,他蓦然回神,撇清关系般飞快摇头,连连否认,“我不是蠹虫,不是……不是昏君。”
尧豫生呼吸短促,额头沁汗,崔越脸色微变,乐居公主盯着崔越,恨声道:“我只恨无力杀了你。”
崔越语气沉了下去:“将她带下去。”
尧豫生拔高了声音:“放开她!”
崔越脸色更沉,冷冰冰盯向尧豫生:“陛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乐居殿下犯的是死罪。”
尧豫生死死盯着羽林卫,坚定道:“朕不准。”
君相斗法,周遭是不见血的战场,满座人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得把头别在腰上。
“陛下被吓到了,怕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忽而云销雨霁,崔越换了笑面,温声吩咐,“还不快将刺客带下去。”
最尊贵的人是尧豫生,羽林卫却听了崔越的命令,应声而行。
尧豫生瞪目,作势就要亲自追上去,“站住!给朕站住!把乐居公主放了,放了她!!”
崔越死死钳住尧豫生手腕,他挣脱不开,只能朝着羽林卫离开的方向嘶喊,羽林卫离开的脚步加快了些许。
乐居公主经过霍吟时多看了一眼,霍吟知道她看的不是他,而是她的长姐和十弟。
襄陵公主搂着少年,任他在自己怀里啜泣,目光缓缓转向尧豫生,冷漠冰凉,又有藏在眼眸深处,拼命压抑的悲怜。
崔越扶着尧豫生一步步上阶,坐上至高的不二尊位,低眸含笑,神色恭谨。
尧豫生仿佛被抽离了魂魄,变成了座精致模样的玉像。
那一刻,霍吟感觉到了恐怖的威胁悄然逼近。
崔越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平静道:“诸卿为何不吃了?”
他举起酒杯,向轻拍尧豫宁后背的襄陵公主敬酒,温笑:“臣先敬襄陵殿下一杯。”
尧豫宁不由拽紧襄陵公主衣袖,襄陵公主将他扶到座位上,举过自己的酒杯冲他艰难勾起嘴角。
“祝殿下,长、安、永、乐。”崔越故意放缓了声调,笑意沉在眼底。
襄陵公主手腕微抖,两滴酒顽皮地跳在她的虎口,她艰声回话:“愿丞相,皆得所愿。”
崔越笑意更浓,皆得所愿,他所愿早已被牢牢握在手中。
世上再无他求不得之事,无他得不到之物。
宫宴热闹地继续下去,曼舞仙乐久靡,在座之人在崔越的笑容里祝词贺新,饮了一杯又一杯酒。
唯有坐在龙椅上的新帝一动不动,怔望地面莹润的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