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葙本是倚墙靠立,听到脚步声便往前走了两步,见着白芷一瘸一拐的样子和包着绢帕的左手,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半分变化,只简单问道:“阿九,能走吗?”
“嗯。”白芷点头,然后一瘸一拐的跟上谢青葙。
“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脚没什么事,歇一晚也就好了。”他虽不问,白芷还是仔细的说给他听,“手上的伤口裂了,等回去敷上你寻来的伤药,以后应该就不会留疤了。”
“那药虽能祛疤,却要频繁上药才行。你手上伤口太长,药可能不够。我再去给你找点。”
“不用。”白芷急忙摇头,她与青葙都是贫苦出身,那药虽算不上特别好,对他们而言却已是极贵。青葙先前给自己找来那一小瓶,显是费了极大力气。若要再去找些来,虽说于青葙来说不是不可能。但伤疤在手上,白芷并没有那么在意,又何必让青葙去费心呢?
只是,话既已说出口,白芷心念一转,已是笑道:“青葙,我在那院子里遇见了一个富家相公。他心中对我有些愧疚,肯定会治好我手上的伤的。”
谢青葙这才仔细看了看白芷手上包着的绢帕,然后道:“照我先前和你说过的礼仪,说话做事注意些即可。只是,也不用太在意,还是先顾着自己才是。”
“我知道的。”白芷笑,“要对自己好一些。”
说完这个,白芷随口换了个话题,两人慢慢往红叶馆走去。
第二天,白芷同青葙说自己约了那富家相公在那宅院里见面。青葙只问了一句需不需要送她过去,得到了否定回答就没再说什么,只让她早些回来。知白年纪小,凡事都听青葙的,更是头都没抬一下。倒是一旁的何笑原本打算同青葙继续一起学习,听了这事却不太放心,刚好他租住的房子离那宅院不远,便同青葙他们打了个招呼,陪白芷一起去了。
白芷的脚好了大半,但走路还是有些拐的痕迹。只是,白芷毕竟也是半大的姑娘家了,从背后不仔细看也看不太出,身周又人来人往的,为了她的清誉着想,何笑也不好去扶。
有个问题这一路上他想了好久,还是想不明白,眼见着都快到那处宅院了,何笑只得问出口:“白芷,我记得,咱们红叶馆里,只有你和陈知白,和青葙一样,都是长乐镇人,以前也是在长乐红叶馆当学徒的。”
“嗯。”白芷点头,晓得何笑是想变着法的打听青葙的事。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知道何笑的心性,就干脆细说道,“青葙、知白和我是长乐红叶馆招的第一批学徒。年前,长乐红叶馆建馆满了三年,可以推荐两个人免试进入上谷红叶馆。按规矩,是要推荐成绩最好的两个人的。”
“当时,馆里成绩最好的是大师兄和青葙,我和知白排在他们后面,原本是没有机会进入上谷红叶馆的。可后来……”白芷的声音不自觉的轻了下去,想到成绩那么好的大师兄却不得不为了养家糊口而放弃他心爱的医术,心内很是难过。大师兄只比自己年长一岁,可早年丧父,家中年幼的弟弟妹妹和年迈的奶奶全靠他娘一个人拉扯着。去年十月,他娘亲生了一场大病,家中更是拮据。大师兄辗转难眠了好些日子,终究还是无奈的放弃了。
可自己的情形,又和大师兄相差多少呢。自记事起,她就没见过自己的爹娘,全靠叔婶把自己抚养长大。可如今,她在红叶馆当着学徒,叔婶的儿女,她的堂弟堂妹,却只能在山里田间劳作,补贴家用。乡间多少闲言碎语,叔婶唉声叹气的神情,幼妹茯苓无心的疑问,都让她一想起就难过万分,无法成眠。
不是没想过放弃。可话还没说出口,堂弟白芨的话就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只能捂着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
“姐,我知道我笨,什么都学不会,只能做点粗重活。可姐你不一样,你人聪明,脑子又好,学的又是医术,以后是有大出息的。”坐在家徒四壁的破屋中,就着水嚼着干硬的一小块窝头,对着瘦骨嶙峋唉声叹气的叔婶,还没满十二岁的白芨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泣血,“爹,娘,姐力气轻,也没干过什么粗活,山里田间也使不上什么力气。她是认识几个字,可谁家会请个姑娘家回去算账认字呢。她就算不学医,回来帮忙,又能赚几个钱,能帮些什么呢?”
“我知道姐是个聪明有大志向的人,等学好了医术,以后做个有名的大夫,不仅能救人,还能挣大钱。”
“爹,娘,咱们家现在是穷,可还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我也不想咱们家穷一辈子,可姐要是退学了,咱们家还有什么指望呢?”
那是她的弟弟白芨呀。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又能笨到哪里去呢。
那日她捂着眼睛却仍旧满脸是泪,白芨却是掰下了她的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笑着道:“姐,我知道你喜欢学医。你以后一定要当个大夫。”他的声音坚定而执着,眉眼里是满满的信任,“当个好大夫。”
白芷眯了眯眼睛,顿了顿继续道:“后来,大师兄退了学,青葙说动了先生,放弃了免试的机会,参加了上谷红叶馆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