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叶承瑾赶赴军营,白芷回了红叶馆。
她一回去,就发现红叶馆多了三个孩子。
最大的是个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一大半时间在睡,剩下的时间都在发烧咳嗽说胡话,意识还没清醒过,因是初五那日捡回来的,馆里唤其初五。
中间的是个约莫三四岁的女孩,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很。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是蓝晓替她取的,唤作蓝云珠。
最小的男孩不过一岁多,脸烧的通红,浑身发抖,却不哭也不闹,安静的就不像个小孩,是初七捡回来的,就唤作初七。
青葙同她解释:“都是扔在门口的,蓝晓见不得这个,就都捡了回来。”
白芷很是难过。
她亲自看了这几个小孩的脉象,除了如今已经活蹦乱跳的蓝云珠,其他两个孩子都非常危险,就算侥幸能挺过这一关,病痛也将伴随他们一生。
而除了眼前的这些,在这个世界上,又还有多少孩子被扔下,连生命的最后一程都无法和家人度过。
她几乎无法忍住自己的泪:“怎么会有这么多扔孩子的?他们怎么忍心呀?”
“就是不忍心,他们才把孩子扔到了这里。”
是呀。
京城那么大,那些人又为什么要把孩子扔到红叶馆门口,不过是为了博最后一丝希望罢了。
白芷只宁愿自己想不明白,喃声道:“可我们在上谷、在长乐红叶馆从没遇见过这种事。”
“上谷有青锋堂,两家。”青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长乐镇虽说没有,但距竹山县的青锋堂不过半日,便是前往上谷,也只需要两天。”
“可这里是京城呀!”
是会聚天下繁华的都城呀,如何会装不下这些可怜的小孩?
“城东有朝廷开设的育婴堂,城南有官员赞助的保育院,城西亦有商户联名的扶幼坊,唯有城北,只有穷人。”
青葙说,“这是最繁华的地方,也是等级最森严阶级最分明的地方。”
白芷凝视着那个不哭不闹的孩子沉默了许久,然后道:“我要开一家青锋堂。”
她想给这些被扔下的孩子再造一个家,用柏舟给她的银钱。
“好。”
谢青葙一如既往的支持她,“我去找地方。”
白芷停了一停,才道:“青葙,是你让蓝晓替云珠起的名字?”
“是。”
谢青葙点头,“有了蓝云珠,这里才能真正成为蓝晓的家。”
是呀,这些日子以来,蓝晓有了事做,有生气许多,却也只是有些生气罢了。
他听青葙的话,听白芷的话,却还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还没有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便永远不可能把扶风红叶馆当成自己的家。
而如今,青葙给了他一个。
蓝云珠,这个小小的女孩,在蓝晓答应替她取名的那一刻起,她将成为蓝晓最亲近的家人。
而有了家人,蓝晓才将真真正正的拥有一个家。
白芷想要道谢,可还未开口,就觉得不必。
这些年来,始终是她欠他。
可他们之间,原也不必说这些。
不是只有血脉相连的,才是亲人。
就如蓝晓与蓝云珠,就如她与白芨,就如……她与谢青葙。
初十那日,初七病入膏肓,连药都无法再喂进去,白芷、青葙和蓝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咽下最后一口气。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着病人死在自己的眼前,可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却仍然让白芷难过不已。
学医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连一个这么小的孩子都救不下来。
她太伤心,也太不甘心了。
可她不能颓废,不能自逐,因为眼前,还有另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等着她。
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孩子在她眼前再次死去。
所以,她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初五身上,每日不是在照看那孩子,就是在看医书,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十四日晚,白芷终于将初五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白芷放下心来。
疲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而醒来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叶承瑾。
“阿九,你醒了。”
叶承瑾扶她起身,眉宇间的担忧总算散去,笑道,“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柏舟。”
白芷就着他的手坐起,只觉得头尚有些昏,想必是睡久了些,便道,“我没事,只有些渴了。”
叶承瑾倒了茶给她。
茶尚且是温热的,白芷喝了几口后捧在手心,然后才道:“柏舟,你怎么过来了?”
“今日是上元节。”
叶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