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畜牧转场,弹指之间漠上的草黄了夜间守夜的侍卫氅上出现霜痕,娥齐出嫁的日子要来了。
出嫁前天晚上娥齐大抵眯了一会儿便醒了,兴许是因为出嫁她倒是精神头不错,她在婢女和家中长辈的帮助下梳妆换裳后便离开自幼居下的毡房准备上辇。
漠上此时本该漆黑一片,看着自己帐前远道而来迎亲的队伍马匹嘶鸣灯笼高挂,四国封侯派来的送亲队伍已经集结在左谷蠡王封底四周等待她上辇起驾。
胡人自古游牧跟前居无定所又多战乱,嫁娶之事在实不在虚,即便是左谷蠡王之女远嫁也仅仅是走祭天祭金钟列祖列宗禀父母的流程后便匆匆上辇在亲朋家眷一路相送下出嫁。
娥齐上辇前最后深深的看了身后一眼,看着自己阿那快要哭得流血的双眼,她抿起来的嘴用力的碾在一起久久不能松开。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个薄情之人,纵使出嫁也不会大喜大悲,可是看到亲族那一刻起她还是感受到内心深沉的悲意。
谁又能在这些时刻做到真正的落花无情。
最后左谷蠡王对着她一挥手示意她不要留念,娥齐一咬牙便带着满头珠翠上了辇放下烫云赤金边的车帘不敢再看了。
等到娥齐坐定后,左谷蠡王上马他身后跟着四角十六王前来送行的家臣也随着左谷蠡王侍从而纷纷上马扬鞭。
漠上破晓天元隔开一注亮色,娥齐出嫁的队伍打头便是霄烨关远道而来果毅亲兵,铁骑在外圣上赐婚的节度使文官乘车,而左谷蠡王为首的送亲亲族则是浩浩荡荡的坠了一路。
随着辇车后方一声清厉的哭声升起,胡琴起号角鸣声声入愁肠,除了萧索胡琴声还有辇驾车轱辘转动的声响、马匹脖前的摇撞的铃铛声还有辇车内低低的啜泣声。
本来漠上自从入秋后便开始久阴不晴朔风起,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天气配上一路胡琴号角还有交杂的马蹄铃声和新嫁妇的低低啜泣声,说是大红喜事不知情怕以为是威逼来的婚事。
其实这也怪不得别人,胡汉风俗本不同。
新娘子哭的越凄厉那边是对亲族的越大尊重,如果新娘欢欢喜喜嫁走那边是打送亲队伍的脸会让左谷蠡王抬不起头。
……
娥齐递给自己的贴身婢子一人一方帕子,她示意她们用帕子沾沾眼睛。
陪着自己远嫁的自然是娥齐自幼带在身边的婢女,她们一个叫蛮珠一个叫萨奇,蛮珠活泼萨奇好静。
蛮珠和萨奇一抿眼睛顷刻间就被帕子上辛辣的汁液刺的双眼酸痛流泪不止。
她们虽不解,奈何帕子霸道外加小姐有令,她们不住抿眼泪呜呜的哭了起来。
“压低声哭,左贤王的人马离辇车最近,他们送多久我们就哭多久。”
娥齐知道左贤王派心腹来看她是否好嫁,她越是难过左贤王便越是身心畅快,毕竟他讨不来自己自然不希望自己高兴嫁了去。
她都嫁人了,顺他一次意又何妨。
为了不给阿塔惹口角娥齐就算装模作样也要做个全套,她自己也抿了抿眼睛,泪水立即就被它刺激出来泪流不止。
由于这一出,新嫁妇辇上传来的低低泣音,虽然在一片马蹄声中被悄然踩碎,但是有心人愣是能隐约听闻。
送亲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路走到黄昏时分便开始逐个辞行,看着熙熙攘攘的队伍越行越少,等到傍晚左贤王的送亲队伍也打道回府,辇车上三主仆终于能放过她们的双眼停下喘口气。
辇内主仆三人六双流泪留得发胀起血丝的兔子眼,娥齐好似完成了大事般松了口气,而蛮珠和萨奇许是哭得太久一时间竟是受不住,即使止住眼泪还打了好长一段时间哭嗝。
蛮珠一直以为那些娇小姐动不动就流泪那是一个娇柔做作,今天她哭下来觉得一直啜泣竟然也是个技术活。
哭声要有啜泣不能断最重要是还要下雨打雷一起来,现在蛮珠哭下来嗓子干灼嘶哑了眼睛像扎了针一般难受,这可比以往她做的所有活加起来都熬人。
“左贤王真是好耐心,别他队伍黄昏后就开始辞行,他倒是好本事愣是走到天黑才不情不愿的告退,愣惹得我们号哭赖哭……”
娥齐已经不想睁眼,那帕子她可是下了狠手,她现在不仅双眼发痛捻帕子的手指也被辣得发烫,她好哭歹哭终于把左贤王的亲信满意送走了。
“帮我把嫁衣褪了,我要躺下来好生歇歇。”
娥齐一早上闹到现在早就困了,她闭眼任由婢子顶着哭成肿泡的双眼帮她把身上手饰卸个干净,穿上平日里她的常服便躺在辇车里的软踏上闭目不语了。
蛮珠和萨奇虽然是婢子但哭久了眼累,她们看小姐躺下后便没声了于是商量着轮流守着分开小歇。
娥齐假哭搪塞完左贤王,她嫁人一事便至此翻过,在家替父兄解忧在外帮夫婿分忧,娥齐这些账从来都算得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