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你这是费力不讨好。”迁慎卿有些不大客气的说道:“你不是头一个试图这样做的人,但在你之前,从未有人达成所愿。迟娘子,世人并不如你所想那般大度,更不如你希望的那般肯放弃规矩和成见。你如今这般,莫道不苦,难道竟比做高门妾还要苦?”
迟岚是来找他帮忙的,不是来听他说教的,听到他不肯帮忙还反复劝她放弃做生意嫁人做妾,心头顿时一股火起。可她发不得脾气。
“迁侍郎一片好心,民女在此谢过。侍郎只当我莽撞罢,不试一试,总是不肯轻易回头的。”迟岚柔柔回道。
见她不听劝,迁慎卿也面色平静,笑道:“无妨,哪一日迟娘子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迟岚心里啐了一口,面上却还保持着礼貌得体的笑容。
离开茶楼,候在外面的陈嬷嬷问她事情谈得如何了,迟岚有些疲惫的摇了摇头,陈嬷嬷便不再多问。
李掌柜得知迟岚这里暂时找不到门路,便建议迟岚将一些货卖给同行;他还提出自己也有朋友在外地做掌柜,若是迟岚信得过,也可以将货拿到外地去卖。
前者难免会赚得少一些,后者则是免不了风险,但总比货烂在手里强。迟岚身家不丰,最怕银子流通不起来,思量再三,便答应李掌柜让他去试一试。
宜春郡主还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她总不能一直惶惶的等下去。
她把心思更多放在了旧院的这间铺子上。
在徐账房的指点下,旧院的铺子快速开起来了。铺子的位置不如原先,但几个老主顾还在,迟岚一一拜访,请她们前往新铺子,又送了好些添头,慢慢把生意做起来。
但生意依然比从前难做。
一位主顾向迟岚抱怨,说近来人都变得抠搜了,除却那些大户依旧花钱如流水,大部分人都舍不得打赏了;偏生东西都卖得更贵了。自家楼里那么多张嘴,一个月光吃食就要花去比从前多一倍的钱,又没有多赚,都要撑不下去了。
抱怨完又要问迟岚多抹点零头。
迟岚新铺子初初做起来,花费也大,便没直接答应,而是添送了一个好看但不甚值钱的小玩意。那老主顾便也开开心心的接了,没再强求抹零头。
这便是旧院铺子与山塘街铺子的不同。山塘街的铺子做生意,主子们是不问银钱的,俱都是下头的管事负责。管事们回去大多不报实价,自己添上一些再报账,赚些差价。为此他们向来不与掌柜多纠缠抹零头什么的,只求掌柜的懂事些,嘴紧一些。
来旧院铺子的多半是自己管自家账的人,买得多但讨价还价也多。年景好时,他们会稍稍大手大脚些;年景不好了,比谁都抠搜。
连旧院都这样,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了?
迟岚当然不会去问徐账房。墨素不曾言明之事,徐账房那般精明的又怎么肯告诉她?她依旧是问李掌柜——李掌柜消息还算灵通。
“外面可不大好。”李掌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前些时我去拜访了一些老友,说起外头的事情,没有不叹气的,那什么——您懂的,不用我多说了对吧?——那什么他们这一路可真是凶猛,拿下不少地方了。甭看最近拿货容易,那都是从近处拿的货,小地方卖不出价了,都往京里送,就指着京里大富大贵的人多呢。可我瞧着,再过不久,这日子就难咯。东家,不是我说,您最近可得搂着点银子,别花得太狠。”
迟岚听得进劝,她点了点头,又问:“那……旧都那边呢?”
“旧都?旧都的日子听闻很不好过。那附近许多地方都已经被那什么占去了,我看旧都迟早也……”李掌柜没往下说,但迟岚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占不占的,她心想,那里不就是他们的地盘么?旧都是先前的京城,叛军是一定会守住那里的吧?京里这边的人难道想不到么?
她又打听了一下老家的情况,得知暂时还安稳,便没把这事放心上了。
既然已经知道很快就要不安稳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求赶紧将撒出去的银子多收一些回来。
回去的路上路过米铺,米粮的价格又涨上去不少。迟岚不由得庆幸自己囤的粮多,还能再撑好几个月。
果然如同李掌柜所说,后面的日子越来越难。迟岚的铺子里的东西,日子好过时买的人多,日子不好过时却可有可无。山塘街的铺子没生意,迟岚养不起那么多人,便只留了李掌柜,辞退了伙计;旧院的铺子将将维持着不亏本,再没有从前的景象。
不独她,同类的铺子生意都不好,只米粮的价格一日日水涨船高。连陈嬷嬷都说:“若是将地窖里的米粮卖掉一些,只怕娘子折在铺子里的钱都能赚回来了。”
迟岚手头虽然紧,但也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并不打算卖粮食。这样的日子谁知道还要熬多久呢?越往后粮食只会越贵,现在卖得的银子,往后指不定还能不能买回点粮食来。
“嘴巴都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