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素那厢的事,他以往从不多说。
但他做着这样要命的大事,当然不会是独自一人,迟岚一直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墨素当真对她直言,说他们在京中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而平素替他传消息的人则刚因一桩风流之事被打死时,迟岚便一身冷汗地知道了墨素要她做什么。
这样的紧要关头,消息的传递是万万不能断的。
“徐先生在旧院开着铺子,他那边不能用么?”迟岚紧张地问:“我看徐先生的消息也很灵通啊。”
早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前一任都被打死了,他怎么敢说能保住她的命?
“徐先生的用场在别处,不能涉及太多。”墨素解释道,却又不肯透露太多。
“那你怎么保证我不会因为奇怪的事体被打死呢?”迟岚到底不放心,问了出来:“前一个人你也没保住啊。”
墨素一噎。
“唔,”墨素顿了顿,道:“此事确然是意外。”
瞧着迟岚半分信任也没有的模样,他只好详细解释那个人的死因。
那人平素只负责在各家管事之间收集和传递消息。各家的管事平日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实际不少人沾着吃喝嫖赌,那人少不得要时常陪人应酬。
有一户重要人家的管事他费了许多心思,但始终没拿下来,恰好得知那管事心悦旧院一妓子,便拐着弯从妓子那边入手。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他借着妓子的便利,与那管事喝了几回酒,眼看着都快与那管事称兄道弟了。不想管事有一回喝酒中途去出恭,言行冒犯了另一个妓子;又不巧她是京中豪族纨绔包下的人,那纨绔是个蛮横的,唤来一群家丁打人,扬言要把人活活打死。
那人得知消息,立即想法子救人。然而更不巧的是,那群家丁的头儿是新来的,官话不利索,听不懂那人的官话,只以为那人是同伙,便连他一起打。那人原是有些功夫在身,按说自己逃命也能逃得掉,但恰被人一棍子打在头上,顿时一命呜呼救不回来了。
“遇着这样的事,他原该以保住自己为要,而非牵涉其中。哪怕他被送进官府大牢,我也有法子令他脱身。”墨素道:“而他一念之差,兼之无数巧合,便被连累着失去了性命,实属意外。”
不仅仅是失了性命,也失去了一些人脉。他死得突然,带来了一些小小的混乱。时下境况每天都在变,他们必须要弥补损失,却又不能立即进行很大的动作,否则将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迟岚也觉得那人确实死得有点冤。那等胡乱调戏人的管事,被打死也就打死了,管他作甚。大约是舍不得先前下去的那些功夫,怕白费了,不想却白瞎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墨素话风一转:“想来你绝不会令自己陷入这般险境。你素来清明。”
迟岚瞪眼回他:“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头脑冷静地看人被打死,即便是该死之人,也不是一件善事。
“自然是夸你。”墨素眉眼温和:“若是你,想来不会叫那管事独自一人去出恭,自然也不会出现后面的境况。”
说得倒也是。
那人费了那么多心思,不会不知道那管事是个好色之人。旧院那种地方妓子多,是非更多,若是足够稳妥,早该阻绝了这种意外。
“可是,就算是这样,谁能保证自己不出错呢?”迟岚没好气地说:“人俱是肉体凡胎,都会有疏忽,我可不敢说自己不会有半点疏忽。”
“有疏忽也无妨。”墨素道:“你只要保住自己不死,无论是怎样的境况,我都能救你出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住自己。”
这话半点安慰效果也没有。
迟岚按住额角,省得额角青筋跳出来:“少师大人,我一个无辜妇人,为什么一定要涉入这样险恶的事?你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吗?”
“抱歉。”墨素说:“我亦是自私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可以放心,你不是一个人在做这些,我会安排人帮你。这件事也不会累你很久,只需过了这一阵即可。”
他的大义不是她的大义,是以,他不以大义之名来要求她。无论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她被牵扯进来,便是他的自私自利之举。
“你不怕我出卖你么?”迟岚冷笑。
“你不会。”墨素笃定地说。
“你数次得罪我,焉知我不会因此生怨?”迟岚反问。他凭什么这么笃定?
墨素依然语声坚定:“迟岚,你不会。”
那样温和的眼神,那样信任的语调,仿佛先前与她讨价还价的不是同一人。
“男人的便宜真是不能占。”迟岚叹道。瞧瞧她占的那么一丁点儿便宜,给她惹来了多大的事?
要配合他阻挠他的亲事,还要为他做这么危险的事,算上她原先抵给他的铺子,这些年的辛苦不仅赔了个一干二净,还把自己也倒贴了进去。
若非心怀天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