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顯皇帝實錄》卷五百三十二:萬曆四十三年五月二十八日
癸酉。巳刻,司禮監太監李恩傳召輔臣并六部五府大小九卿堂上官并科道官詣文華門。少頃,又傳往寶寧門。輔臣從哲、道南先至,文武各官陸續至,中使催促者相屬於路。文書官引至慈寧宮門外,司禮監傳行禮。比入,上白冠白袍,立於門左簷前石欄中,皇太子冠翼善冠、青袍侍於右。各官至丹墀中,望聖母几筵行一拜三叩頭禮,稍移過東,向上前復行一拜三叩頭禮。司禮監傳跪,將跪,上令近前,臣從哲、臣道南徑跪於上前階下徑,各官依次跪。上言:“自聖母升遐,朕心哀痛無已,每遇歲時及祖宗忌日,必躬祀几筵,雖有足疾不廢。如去冬少雪,今歲春夏無雨,朕心時切焦勞。昨忽有風癲姦徒張差,闖入慈慶宮,持挺傷人,震驚皇太子,朕心恐懼不安。朕思皇太子乃國家根本,素稱仁孝,今年已三十四歲,如此長大,朕豈有不愛之理?且諸皇孫振振眾多,尤朕所深喜,奈何外廷紛紛疑我有他意?且福王既已之國,去此數千里,自非宣召,彼豈能插翅飛至?”時從哲等未及置對,【御史劉光復跪於後班,突出皇上慈愛等數語。上驚異,詰問為誰,中使以御史某對,光復猶大言不止,上斥之至再,光復不聞,復申前說。上怒,遂令挐下,猶戒左右勿毆,第押至朝房候旨。從哲等叩頭言:“小臣無知妄言,望霽天威。”】因奏:“皇太子講學,誠當今急務。”上言:“此等大事,朕豈不知?近因有聖母之服,不便舉行。因自指袍帶曰:你每看我所穿何服?”從哲等復奏:“但求皇上傳一的期,人心自安。且言皇長孫出講,亦當並舉。”上謂:“此事當俟冊立之後。”乃引皇太子手言曰:“你每都看見否?如此兒子,謂我不加愛護,譬如爾等有子,如此長成,能不愛惜乎?”時皇孫三、皇孫女一,俱在左階下,因命內侍引至石級上,令諸臣熟視皇孫,俱圓帽青服,南向拱立,端正岐嶷,英姿秀發。上又言:“朕與皇太子天性至親,祖宗聖母俱所深鑒。小臣恣意妄言,離間我父子,真是姦臣。”言之再三,天顏稍厲。從哲等又叩頭奏:“諸臣豈敢如此!”上又言:“今只將風癲張差、龐保、劉成三人決了,其餘不許波及,恐傷天和,震驚聖母靈位。”皇太子亦跪奏:“只決了三人便罷。”尚有他語,下不及聞。上謂各官曰:“你每聽皇太子說,爾等離間為無君之臣,將使我為無父之子乎?”乃目從哲等速作諭來。從哲等叩頭承旨,因奏:“聖諭已明,人心已定,望皇上毋以此介懷。”奏至再,上若為傾聽。時天語諄諄,二臣將起復止,叩頭者三四次,已起立,上猶東向,謂:“從哲等速作諭來,無誤批發。”刑侍張問達、理丞王士昌以先決三人之旨聽之未審,復稍前跪請,得旨始起。上乃顧左右,令諸臣同出。時事出倉卒,羣情皇皇,從哲等傾耳玉音,方若不能盡憶,而後班口語雜沓,視聽駭亂,以致尚有遺忘。總之,此一舉也,上自以保愛東宮之意出於至誠,而訛言煩興,故亟於剖白,欲使天下信之,有一語而申明至於再三者。一時諸臣瞻天顏於咫尺,聆聖諭之詳明,莫不歡忭鼓舞,以為四十年來未有之盛事。而祖孫父子萃於一堂,天語諄諄,至移晷刻,即古都俞吁咈之風,亦不及此也。
《神宗顯皇帝實錄》卷五百三十二:萬曆四十三年五月三十日
○諭部院科:“【御史劉光復,在聖母几筵前,利口狂吠,恣肆無忌,好生無禮,其劒腹鋒心,不問可知。】思祖宗憲綱,各差御史奉旨點者,不許寬限枉道,復命者,亦不許推病家居。如何近來回道御史,每每任意假疾偷安,以致各差乏人。爾該部院科如何無一人敢言?以後各差御史,都照祖宗舊規,敢有仍前故違者,爾該部院科不時循例紏參,如違一體治罪。故諭。”
《神宗顯皇帝實錄》卷五百三十三:萬曆四十三年六月初二日
○丁丑。諭內閣:“昨日覽卿等申救御史劉光復奏揭,卿等可思,人誰無父母,豈石出桑生。【朕怒此畜,輒在聖母几筵前高聲狂吠,震驚神位,為子者五內何等驚慌忿怒,又且於朕前甚無人臣禮,其狂悖於平昔,可勝罪責。】但朕自三十四年以來,因聖母偶爾目恙,朕日夜憂焦,寢食不安,且足疾不時舉發未愈。去歲聖母昇天,朕思慈恩罔極,哀慕不勝,因於一切章奏未暇細閱。這廝不知何心術,每每逞臆沽名,狂妄希位,恣肆無忌。《書》不云乎:君令臣共。邇來臣下專以抗旨訕上,搏擊忠良,邀虛名,圖羙職為事,好生可惡。所奏朕知道了。特諭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