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罪,所以你蒙蔽双眼,假装看不见真正发生的苦难,只将格局放在外势节度使。”
李炤炤唇线紧抿,姜平州的话让她心脏砰砰乱跳,她几乎认同他的说法,可目光仍旧冷然盯着压制她的少年。
姜平州未在意,他继续道:
“没有百姓,你便什么都不是,你与百姓,同苦同悲,你本该是最能明白天下要什么样帝王的,纵使如今节度使外势掌权,你所做之事只能是拨乱反正,而非赶尽杀绝,你有能力将他们赶尽杀绝,可由穷寇制造的混乱,你却没能力安定,李炤炤,一个疯子,坐不稳天下。”
“谢公教导你,你看不见谢公苦心,谢公求天下太平安乐道,你求陈家堕入地狱,毁去陈家,便有数万长安百姓流离失所,你可知陈家。”
陈家,大魏第一商贾,先人子弟玲珑运转,垄断织造,建立平康坊歌舞妓行业,而后手中把持大半渡口,到这代甚至掌盐铁,因贵妃恩宠,封授公爵。
灯光昏暗,少年目色沉沉若水:“别以为我不知你作何打算,把他们都杀光,你就能得到救赎了?你明明有更好办法分解陈家,你的噩梦并不能靠残虐得到平静。”
他不再看她腰间牛皮刀鞘,而是将视线转向身下少女,沉吟:“你与夫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辜负谢公教导,有负谢氏满门的拳拳之心,你说你不善说谎,实则不然,全大魏,你是最善于伪装的人了。”
“姜平州!”少女咬唇,这一声几乎用吼的,她从未这么明摆得展现过她真实的情绪。
他们目光交汇,紧绷气氛犹如绷紧的弓弦,姜平州小臂肌肉线条若隐若现,他视线紧凝李炤炤细长脖颈。
李炤炤昂着头,任他观赏,她轻笑出声,这是一种无声的邀请,好像在说,随你杀我,杀了我你所担忧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个想法在姜平州脑中复杂交织,他一时想起她为李端端抚琴送嫁的风姿,又想起她当夜杀意分明的箭矢。
最后他脑海中浮现一个幼童身影,观内那个道童,她上山时身边无人侍奉,只有两名挑选出的世家女,那个道童从何而来?
“小稻哪来的?”他问。
“你管她哪来的,就当我生的也成,当我捡的也成。”她答。
他叹息,随即放弃所有想法,从她身上起来,“我原以为你是坦荡光明之人,可未曾想过你阴暗嗜杀,当某从未来过,元玄宫的一切,就当过往云烟,姜某再不打扰,告辞。”
姜平州侧目回眸,背对着她的身影须臾间消失在小殿外。
忽而一道耀眼惊人的闪光照亮灯光昏暗的小殿,仿佛要将小殿震开一个口,一串焦脆的响雷,惊得人头皮发紧。
少女抱膝独坐在软垫,没来得及换的道袍还沾染着方才少年似骄阳的气息,湿答答的茶水黏在身上,她未有所觉。
脑海混乱不堪,她从未享受过万民敬仰,不曾享受过万国供奉,她出生起微寒,贵妃视她如猪狗,凭什么要她去对眼前繁华盛景,将来风雨飘摇的天下负责。
可天下还有兕子,还有夫子,还有谢若易,还有元玄宫众人。
还有姜平州。
她凝顾着那把羽扇,抬手去捧那个制作精美的木盒,纤指抚摸羽扇,不敢拾起。
忽感面上湿润,她掩袖抚摸,广袖晶莹,她这才觉得眼睛酸涩,遂不管它,由着豆大的泪珠无声掉落在木盒内羽扇上。
劲风骤起,未合上的殿门嘎吱作响,微亮烛火霎时熄灭,殿内空荡荡的,帷幔纱帐随风曳摇,黑暗的小殿中透着孤独寂寥。
李炤炤整理着混乱思绪,欲起身去关门。
风将蜿蜒曲折的闪电吹亮小殿,门外赫然立着名少年,光亮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高硕的影子。
也映照出李炤炤晶莹的面颊。
“我决定暂时与你和好一晚,你可莫要受宠若惊。”姜平州抬靴进屋,径直帮她把殿门关上,只是视线一直未落在她身上。
他自出观门起,便心绪不宁,跨着的红椒也不听缰绳命令,左摇右晃,内心涌动着无法摆脱的焦躁,犹如困在狭小空间中无法呼吸。
他想起少女轻笑寒颤的模样,又想起她木然不惊的神色,眼眸微阖,驾马风姿,忽而闪电劈亮夜空,最后脑海中定格在初次见她时,她随风飘摇,犹如招魂幡坚韧。
他在她深邃不见底的眸色中方寸已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