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勿忧,既选择这条路,最坏结果不过就是牺牲九娘。”崔青阳道,“五郎胸有成算,祖父不必太过担心。”
崔公目色怀疑,只当他随口胡诌,便挥袖由他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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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宦匍匐在地上,强忍着泪,交代自己所见所闻。
高台宝座金银打造,雕刻百鸟朝凤,镶嵌宝石鲜花,能半卧在这样奢靡的华榻上,还能心安理得闭目养神的,本朝只有陈贵妃。
她不紧不慢地摇着新得的羽扇,这把羽扇比之前摔坏的那把更加华丽,美观,呈褐色,中间夹杂着雪白,镶嵌绿翡翠,血琉璃,是拔了十余头幼年凤头鸊鹈的毛制成。
“照你这么说,十二郎是为了炤炤才动手杀人的?”她语气惺忪,却有憧憬,思绪万千,忽而低低笑出声,“吾原先还瞧着他冷心冷肺怎么都捂不热,想不到竟是个情种,要为了二娘来得罪吾。”
“娘娘,十二郎下手狠绝,无丝毫顾虑,童司监霎那间倒地,连如何死的,奴婢等都未曾看清。”小宦想起冰冷剑鞘曾在自己脸上划过,匍匐着的身子不由颤抖。
“他如今都不掩饰自己了?还是说,在美人面前不能落了面子?倒是同圣人当年为吾一般。”陈贵妃笑声并无嘲意,她是真心实意想起了自己与圣人的过往。
“哼,姐姐还想将她的环洙嫁给十二郎,呸!”
她与韩国夫人少时便不和,在家中时常有争执,后来她被圣人选中册为贵妃,韩国夫人才不情不愿得低下身段,讨好于她。
“炤炤像不像吾?吾一直觉着,庆阳更像吾。”陈贵妃抚着保养得当的脸庞,目光灼灼地盯着宫娥手中铜镜里那张美艳面孔。
小宦暗忖着,那日火光全灭,只余灰袍女冠身后的青衣女冠打着的素灯还亮着光,微弱的光照不全女冠的脸,只能看见她深如死水的双眸,十分瘆人。
但她若能笑一笑,想必与陈贵妃有六七分相似。
于是他小心答道:“回娘娘,似有七八分相似。”哄陈贵妃开心的话张口就来。
“呵呵,那想必与十二郎十分登对,可惜了,是个恶鬼投胎的,不然吾一定像疼惜庆阳一般疼惜她,可惜了,呵呵。”陈贵妃似觉恶心,她捂着胸口掩扇干呕,而后又笑着摆头。
很快便将李炤炤抛诸脑后,她今日心情十分好,“十二郎看样子是更喜欢炤炤多些,啧,姐姐又输一次。”
姜平州即将出宫立府,她并不心焦,虽是自己抚养长大,可到底外男,出去才合规矩。
虽然她本身就不在意什么规矩。
“你是童司监的干儿子?瞧着还算精干,既然童司监死了,那你顶上罢。”陈贵妃挥袖。
她无意小宦的欣喜拜谢,只打量着羽扇,目色灼灼,看样子十分喜欢。
小宦跪膝爬出殿外,又赶忙站起身小步走出紫宸殿,再疾步往青霄门跑去。
目光锁定一名神情焦急的络腮胡汉子隐在角落阴影处,他向他缓步而行。
“范参军。”小宦向他拱手,目光忽闪。
范思安哪里不知他意思,忙从腰间系下一个布袋拱手递给小宦。
小宦拿在手里掂了掂,略沉,他咧开微笑:“范参军,还算知事。”
“娘……那位,可有问起……”范思安斟酌着开口问道。
“多多进献,那位什么奇珍异宝未曾见过,看在你我同乡的份上,我才好意帮你,一把扇子算什么,送礼最重要的是别出心裁,那位如今瞧着喜欢,过几天便丢哪个旮旯角了都不知。”小宦高深莫测。
“望伦忠小哥,指点迷津。”范思安拱手唤着小宦在老家时的称呼。
小宦似笑非笑,范思安从腰间又拆下一条八宝璎珞,中间镶嵌的玉石透光明亮,似活水净潭。
小宦接过,打量半晌,才扬笑附上他耳,细声说了些什么,见他神情似懂非懂,便拱手离开了青霄门。
范思安捋着他的络腮胡徒步往门外走去,又向守门大将作揖,同样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大将接过布袋,遂放他离开。
范思安对着守门大将一路躬身,待走远后,才直立起身,向不远处栓着骡子的小摊走去,路途不远,他心事重重,脚步沉重。
为将宝物献给陈贵妃,他经历层层盘剥,几乎散尽家财,陈贵妃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未曾问起。
若将宝物进献给陈国公或是韩国夫人,只怕连水花都溅不起一个,就泯然于世。
好歹在伦忠面前混个脸熟,伦忠方才和他说什么。
元玄公主李炤炤。
又是李炤炤,那名目色沉沉的少女,竟是位公主,贵妃娘娘还对其极为厌恶,他从未听过此人名号,上次之后他好奇去打探过,这位公主在长安可以说是查无此人。
这些贵人的心思当真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