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缈看自己,骨子里就更像母亲,然而,她偏偏希望自己更像父亲。
她希望自己有着父亲那样的温柔包容与强大,但她的本性,却实在吝啬于对某些人付诸感情,因此,就连责任与爱护,都显得过分冷漠。
这样好坏参半的她,她并不怎么喜欢。
但如果父亲还在,即便是这样的她,他依旧会毫无道理的宠溺偏爱,因此,她也勉勉强强的喜欢着自己。
有时候,痛苦与悲伤在无法负荷的时候,会有一段长长的延迟。
父亲去世后那几年,姜缈慢慢的在平淡的生活里品尝到了这些延迟而来的痛苦。
她每一个过于真实的梦境里,都有一个鲜活的父亲。
他坐在沙发上和她说话,站在阳台上偷偷抽烟,在厨房里为她做喜欢吃的饭菜,出差离开家后一天又一天的推迟归期……
姜缈总要问他,“爸爸,你为什么不回来?”
父亲像是有苦衷,总是不能如期归来,就算回来了,停留的时间也很短暂。
有好几次,姜缈甚至发现父亲在外面有了新家,他有了新的妻子新的孩子,所以才不能回到她身边。
那时候,姜缈已经很难分辨幻觉与真实。
但幸好,白天她依旧能正常的过她的生活,然后在梦里,继续这份仿佛永无止境的虚妄幻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
痛苦是会被慢慢淡化的,姜缈终于开始接受,父亲的离开,再无归期。
她再也没有父亲,所以,要自己一个人继续长大这个旅程了。
决定成为沈慧茹依靠的那天,姜缈卖掉了从小到大每一年生日时父亲都会送给她的生肖金饰。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当初送出这个礼物时,姜良就暗示女儿这是给她的备用小金库,虽然他十分希望永远都没有用上的那一天。
姜家破产之后,这些分量十足的金饰,成为了姜缈的后路和本钱。
她用这些钱,去维持自己那个病态偏执的念头。
沈慧茹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好母亲,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和一个女人而言,姜缈对她的要求也不多,她保护着她,也禁锢着她,直到某一天她终于放下。
姜缈执念淡去时,是在姜妍成年之后不久。
这个时候的姜缈,已经不想再为姜妍的人生负责,也不再将沈慧茹视为父亲不能为人沾染的所有物。
可偏偏,习惯了恃美行凶的姜妍招惹了一桩大-麻烦。
姜妍和沈慧茹一样,天生懂得如何利用漂亮的容貌为自己谋利,这样的她,在没有靠山时,犹如小儿怀金过市,总是会招惹一些大大小小的麻烦,多年来,一直是姜缈为她保驾护航收拾善后,做她身后无坚不摧的守护神,她早已习惯挥霍姜缈的保护。
直到这次踢到铁板,惹上大-麻烦,而姜缈却拒绝了她的求助。
“缈缈,你为什么不答应呢?你怎么可以不答应?”
沈慧茹觉得小女儿不可理喻,明明她能够解决问题,却以姐姐已经成年不是她的责任为借口,冷酷无情的拒绝,这对于多年来早已习惯依靠姜缈的两人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没有谁能够接受突然改变态度的姜缈。
作为母亲,沈慧茹开始用身份和感情逼迫姜缈,起初她是很有信心的,直到面对女儿和多年前如出一辙的冷漠眼神,她才意识到,她对她们的感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即便,她看起来对她们很好。
但那又如何呢,又没谁规定认真负责的人不能冷漠薄情。
保护母亲照顾母亲的责任,姜缈完美的履行了,保护姐姐的要求,她也一一实现了,在姜妍与沈慧茹眼里,姜缈冷静理智,强悍有责任心,仿佛任何问题在她手中都不是值得困扰的难题。
她像一个无所不能的保护神,惯坏了两朵寄生在她身上的菟丝花。
现在,她要撂开手任她们自生自灭,这样大的落差便成了一种残酷的考验。
陷入麻烦中的姜妍不甘心,一直以来将大女儿作为自己人生梦想寄托的沈慧茹也不甘心。
作为母亲,她私底下向姜缈发出了威胁,“我知道你在查梁家的事。”
看着电脑屏幕的姜缈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所以呢?”
沈慧茹看着这个既像她又不像她的二女儿,胸腔里焦躁烦闷与兴奋挑衅等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缓缓道,“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想要”两个字终于让姜缈舍得分出一点视线给自己的母亲,她笑看着眼前这个将自私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女人,“说来听听,我想要什么?”
“当年梁家陷害你父亲的证据,”沈慧茹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兴奋,“你想要这个。”
闻言,姜缈脸上的漫不经心终于淡去,她定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