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跳下马车,径直冲进钟大夫的屋子。
钟大夫家中只有满屋子的药,并不怕贼偷,更何况,她将门钥放在哪,杨泠全都知道。
是以杨泠伸手就推开了钟家并未紧锁的院门,很轻易地进到院里,她径直到屋檐下,将一把靠墙的蒲扇拿起来翻过背面,取下蒲扇背面的门钥,飞快地打开屋门进到里边。
“杨泠,我们为何到这里?”重雪紧跟在杨泠身侧问。
“先找傅琴的药方。”杨泠转身,熟门熟路去钟大夫屋里翻记册,她一页页找,总算找到傅琴的药方,按着傅琴往日的药,还得自己酌量添加驱寒发汗的药材进去。
“柴胡、甘草、生姜...”杨泠镇定地拿起戥子称药,这都是能快速退热的药,但得配合傅琴平日的药方更正药量。
重雪跟在一旁,听杨泠口中辨认,他安静下来。
“先配这一副,若喝下去降烧便是对症。”杨泠拿起包好的药冲回傅家,重雪也紧紧跟在杨泠身侧往家回,这一刻,十岁的小孩儿,全心依赖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女。
傅琴果然还昏迷不醒,天可怜见,他躺在床上依旧高烧不退,一张莹白俊秀的小脸,烧得通红。
“重雪,拿巾帕沾水,拧干为傅琴盖额头上降温。”杨泠指挥着,拿药包匆匆去厨房,有杨泠在身边主事,重雪渐渐也定下心来,他不住点头,“好,我懂得的,我去做。”
二人分工,杨泠煎药,重雪为傅琴擦拭身子。
午时,药煎好端出,杨泠一勺一勺喂进傅琴嘴里,而后坐在床边守着傅琴。
傅琴病症来得急,烧得嘴唇干燥结皮,情况不好,他已烧了一夜,再烧下去必要出事。
一剂药下去,傅琴身子依然高热,难道是驱寒的药量下少了?
杨泠琢磨着,对自己的医术并不自信,可惜她看不到傅琴身上的红点,不过她往日针灸,早累积不少经验。
想到这,杨泠抽出随身带着的针,伸手解开傅琴衣裳,将他身子翻过去,对着各处可以退热的穴位,施针下去,
“风池、大椎、风府、天突...”杨泠一边按寻穴位,一边转动针。
时间一点一点流过,天也渐渐黑下去,杨泠这才发觉,家中没有蜡烛,月亮没出来前,傅家一片漆黑。
如此一片的黑...杨泠忽想到家族覆灭的傅家,想到此刻黑夜里硬生生熬着病痛的傅琴,她心中不由难过起来。
昨夜,傅琴就是在如此黑夜中熬着病痛...
杨泠始终守着傅琴,终于,在这一日夜里,傅琴额头开始冒出细汗,他的体热,缓缓降下去了。
天道自酬勤,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不负杨泠这些日子苦学,她的药抓对了量,起了作用。
幸好这病虽来得急,却还是先前的病症,也得亏傅琴这阵子喝药养了点底子,不然怕是要更遭罪。
抬手摸了摸傅琴额头,脖颈,感受到他体温下去后,杨泠微松口气,真没想到,自己平生第一个开药方的病人,会是傅琴,他又是如此一个自幼带病的人,实在叫杨泠心里没底,手心捏着一把汗,守着傅琴至此。
直至见到傅琴醒来的那一刻,杨泠悬起的心才放下。
“郎君。”重雪扑在床边,两眼红肿看着傅琴,傅琴疲乏无力地睁开眼,先看见重雪,而后看到杨泠。
看见杨泠,傅琴面无表情,目光冷漠,他尚在烧热中,没有精神,这么看了二人一眼,傅琴又闭上眼,沉沉入睡。
再端药出来时,到了次日清晨,杨泠拿瓷匙不住搅动药汤,摸着不那么烫了,这才坐在床边,温和问道,“傅琴,醒了吗?”
傅琴慢慢睁开眼,看杨泠一眼,看着看着,他呼吸有些急促,口中用力吐出二字,冰冷至极,“出去!”
杨泠愣在那。
她真是,很久很久没看见这样的傅琴了。
虽然不知道傅琴怎么了,但看着傅琴眼里毫无掩饰的厌恶,杨泠点点头,把药递给重雪,低声嘱咐,“你小心些喂,别洒落进脖子里。”
重雪接过药汤呆呆站着,他也被傅琴那一声话震住,他也很久很久,没看见这样厌恶杨泠的郎君了。
见杨泠出了房,傅琴才目光淡漠地盯着头顶上方,重雪小声挨过去,“郎君,咱们喝药吧。”
傅琴看着帐顶好一会,慢慢转过头,他缓慢又疲惫地眨一下眼,他为何还没死呢?
上天为何要他继续活下去?
“扶我起来吧。”傅琴嘶哑着嗓音,重雪忙放药在一旁,上前用力扶起傅琴,傅琴无力地靠着床头,一口一口喝下重雪喂过来的药。
真苦啊...
傅琴喝完药,发了会呆,再出声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重雪赶紧将事情前后说出来,傅琴冷笑一下,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