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汉人,进入北胡王都里,做了北胡的官员,还赢了北胡的勇士。
可现在,杨泠做到了。
北胡子民震耳欲聋的欢呼,让杨泠心头也泛起丝感动。
北胡人果真是率真的人啊,他们对汉人有仇恨,可他们跟汉人玩到了一起,就可以为汉人的胜利呼声呐喊,发自内心地为胜者高兴,杨泠为这样率性的真诚折服。
北胡王都的新年庆典,从这一刻,正式热闹登台。
与此同时,女国的大地上,也在热闹准备着要过除夕了。
傅家一大早就进出不少下人清扫庭院,收拾屋子,谁也不敢出声吵到家里主子,‘傅琴’。
这些日子,自家主子总是昏昏沉睡,若吵醒了他,常被一顿责罚,是以下人们每日干活,皆是轻手轻脚的。
屋中,前世‘傅琴’缓缓睁开眼睛。
‘傅琴’觉得自己有时候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他好似时而清醒,时而昏沉,甚至有时,会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有一种无力掌控的感觉。
这半年来,他一直在努力适应这具新的身体,它年轻,有力,心跳强劲而热烈,令他惊喜,也令他偶尔无法掌控。
但他并不以为意,如此奇事,总要有个缓慢的过程,所以有时他觉得自己也许是睡得太深,生了梦魇,才会偶尔看到自己在空中,而底下少年傅琴照常起床,慢慢走到门边站立。
他丝毫没察觉出自己为何会漂浮在空中,为何会看到这样的景象,有什么不对。
这一日是女国的除夕,‘傅琴’又睡过了头,他缓缓醒来,发觉自己又开始不对劲起来,他好似又生了梦魇,看见少年傅琴,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厅中。
今日的他身上一袭绣有松竹梅暗纹的青碧色交领长袍,披着一件厚实的浅柔白斗篷,尔雅温文坐在桌前,他面前的桌上,正摆着一桌子的菜,中间放着一个拨霞供。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好吃的菜,有鱼羹、水晶脍、灌肺等等...
桌上除了摆上他的碗筷,还摆了三份,其中一份碗旁边,躺着半截碧玉簪子。
有三个人要来同他一道用饭?
这是什么古怪的梦?
‘傅琴’疑惑不已。
他只看见,少年傅琴让重雪自己拿着爆竹去屋外点燃,他就那样一个人端正地,孤零零的跪坐在桌前,温和地看着屋外的雪景。
他那深邃沉静的墨瞳,正静静看着重雪开心地点着爆竹,看重雪一边点一边高兴地笑闹着,看重雪的笑容,不知少年傅琴的目光透过这笑容,看见什么...
他的神情没有笑意,随着重雪点燃爆竹,声声响起,新年已至,‘傅琴’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哀鸣。
这股哀鸣在他耳边金鸣震荡,让他心神为之揪心,心口莫名泛起股酸涩哭意,这是怎么了?
谁,谁发出的这股声响?
‘傅琴’吃惊地四下抬头,寻找这股声音的来源。
直至他突然看见屋中供桌上,在爹娘的灵牌前,摆着一盘已经凉了的水汤包子,三杯酒,饭菜些许,这才松了口气。
是了,年节时分,他也想爹娘了,一定是为了爹娘。
随后,重雪进了屋,坐在少年傅琴的一侧,少年傅琴微微转头,面色平静为重雪夹菜。
怎么就开始吃饭了?另两个人呢?怎么还不来?
人未到齐,怎能动筷?傅家的规矩,这个少年傅琴都记到哪去了?
‘傅琴’觉得疑惑,又突然恍然大悟,是了,空着的那一边,肯定是给爹娘备着的。
方才的哀鸣,也一定是因为少年傅琴想起爹娘,心中而起的鸣音,这就不奇怪了,‘傅琴’认同地想,就让爹娘同自己一道过个年吧。
‘傅琴’困倦地想着,迷迷糊糊之间,看见宫中来人,请少年傅琴去宫里参加宫宴,他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就在这儿呀,我还在睡觉呢,怎么参加宫宴?
眼前的一切难道不是那个少年傅琴的梦吗?
对吧,一切都是梦吧?
‘傅琴’昏昏沉沉,看少年傅琴缓缓起身,伸手轻轻拿起那半截碧玉簪子,看他低头慢慢摸着那根簪子,不知他在想什么。
又过去一年了。
元喜六年,今年的傅琴,十八岁,重雪,十二岁。
还有一个人,杨泠,应该十七岁了....
如果她没有死的话...
‘傅琴’看着底下的少年傅琴二人,跟着宫人出了屋子,最后眼前一黑,他闭眼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