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花叶与残雪都已落尽。
枯枝之上,她难得的一身素衣仰头望着天穹皓月,静静的挨着漫长的夜。
而在她不曾去看的地方,雁回小筑的东墙墙外也站着个一身素衣道袍的人仰着头看她,叹息,叹息,再三叹息。
齐逢玉白玉一般的身影独立寒宵,出神的望着荀梅韧一整夜,看她失落,看她颓丧,看她在烈酒的侵染下迷离的踩着枯败的桂枝,紧皱着眉,独吞苦涩。
“好看吗?”
齐逢玉身边不知走来一个人,他抬着头和齐逢玉站在一起玩味的问:“孤的太子妃,好看吗?”
储位废立在即,赵明和又在养伤,此刻原本是不应再去交恶陛下的倚重的国师府,但这个青年国师此刻就立身在他妻子的宅院外,隔着一道青墙打量他的妻子。
“贫道方外之人,色即是空,树上这女的皮囊如何,长得是美是丑于贫道而言全无挂碍。”
“既然全无挂碍,更深露重,国师又为何陪她站了一夜呢?”赵明和直白的点明他的心思,“国师莫非是道心不坚,对孤的太子妃动了心?”
“这点自知之明贫道还是有的,喜欢她?怎么可能。”
齐逢玉自认有自知之明,所以难免言语轻蔑的讥讽赵明和的不自量力,讥讽他将荀梅韧那样的人放到心上,甚至妄图她能回馈真心。
“贫道奉劝太子不要对梁盛秋抱太多希望。”
他好心提醒,可梁盛秋三个字却正戳中了赵明和的逆鳞。“孤从不认识什么梁盛秋,在燮都里,她只是孤的太子妃荀梅韧。”
齐逢玉抬头撇了赵明和一眼,“她有说过她是荀梅韧吗?”
“梁盛秋吗?”赵明和反唇相讥:“孤从未识得什么梁盛秋,这燮都城里有的从来都是孤的太子妃荀梅韧。”
他急于宣示主权,却被齐逢玉冷漠的回了一句,“所以是她告诉殿下,她是荀梅韧吗?”
赵明和一下就丧了气,他恍然间发现,相识至今,他似乎从没听荀梅韧承认过这个名字。
荀梅韧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极尽撩拨之态的自称美人,他起初觉得美人二字实在轻浮不妥帖的很,但渐渐的发觉她实在就是她喜欢的那一个,所以便索性纵了她那一声美人。
反正于他而言,她的确也算是风情韵味,姿态独绝的美人。
桥上偶遇之后白祁便去打探她的消息,最后确实了她的身份名姓,太尉荀藿家的女公子,赵明和也在那个时候从白祁口中知道了荀梅韧这三个字。
他那样喊了她许久,直到去赈灾时意外得知了荀梅韧和荀藿的过去,他知她不喜,所以便几乎不再那么连名带姓的唤她荀梅韧。
虽然万分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荀梅韧终究还是不曾向他承认过那个名字。
“不管她还认不梁盛秋,都不会再成为荀梅韧。”齐逢玉说:“太子殿下当她是什么人了?殿下只见她身量纤纤眉清目秀,就觉得她是柔软好拿捏的闺阁女儿吗?”
赵明和哑然,齐逢玉便继续说:“殿下不曾见她东海诛妖兽,北山渡邪魔,便当她是这红尘中的芸芸众生一般,岂不知她心不在红尘,亦不会为这红尘中的功名利禄动摇。”
赵明和酸涩道:“所以国师以为自己很懂她?所以国师以为自己是她的知音吗?”
“那自然是没有。”齐逢玉笑着说:“我与梁盛秋,不过是见过几面的故人而已。”
赵明和在那墙外又站了良久,直到姜桡来寻他才悻悻的无功而返,他反身回望了桂树上站着的他的妻子,不甘的吩咐道:“去查,太子妃是离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