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梅韧一生,少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她从来都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偶有不如意之事也只需要转头去找她的师父。
这些年来好像无论她想要什么,她的师父都无有不应,他把她纵的不知天高地厚,不顾天理伦常,纵的痴心妄为,总以为什么事情都能达成,什么东西都能得到。
可世间哪能事事皆如人意。
她离开蓬莱,离开他无微不至的庇护,就总会有求而不得无路可退的时候。
荀梅韧将脏污的袍子脱下来换上麻布道袍,除金钗,绾木簪,留了一封书信给赵明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燮都。
蓬莱燮都相隔千山万水,原本只是一张符咒一把飞剑的距离,但如今却需要一步步的去走。
她去的是蓬莱,叩的是天阶,求的是仙人。
若不能一步步,一程程,一身血肉走过去,又怎能得见仙人呢。
荀梅韧去蓬莱之路不能借助外力,只能徒步而行,她离开燮都不过几日就在一处小镇里遇到一个向她求助的老人。
老人年过古稀却子孙不孝,儿子远走他乡,孙儿日日留恋赌坊,败光家业,欠下还不清的赌债,人也被押到了赌坊。
荀梅韧应那老人所求去赌坊赎人,受了一顿羞辱贴上随行所带的所有盘缠才将那个不肖子孙带回家。
第二日宿在野外,有一妇人求助,言一家老小皆被山贼所撸,请她代为救人。
荀梅韧不能动灵力,只能孤身持剑去山寨战了一日一夜才救下那一家人,妇人感恩戴德赠两张蒸饼与她果腹。
再两日闹市中遇一孩童迷失道路,她带那孩童寻访双亲,又误一日。
求仙之路上凡遇所求皆不能拒绝,典籍上说这是凡人心诚的象征,是九重宫阙的仙人们对凡人的考验。她要回蓬莱见长曦,那这一路上无论什么人对她提出什么样的请求都不能拒绝。
所以这一路上也走的分外长,分外难。
赵明和在燮都每隔三五日就会收到一封来自荀梅韧的书信,可他的伤情荀梅韧却无从得知,只能在途径驿馆时多少听一些新皇登基的消息。
登基大典繁琐无比,他既能撑得下去那想必伤势也已好转,况且齐逢玉在照顾人方面本也很值得人放心,他答应了会代为照顾赵明和,那么除非他死,否则绝不会让赵明和有闪失,于荀梅韧而言,这也算稍稍安慰。
赵明和最后是将弑父谋逆的罪名定在了新安公主身上,他对这个皇妹早动杀心,更无任何情分可言,一个谋过大逆刚解禁的公主谋逆远比名正言顺的太子谋逆更可信,毕竟先皇生前动的那些手脚都不敢显于人前。
景明宫里,齐逢玉给赵明和换完药,正打算收拾东西出去却被赵明和拦住。
“国师少年时云游四方,不知可曾去过胶州?”
胶州倒也没什么,只是从胶州出海后,不远处就是蓬莱。
“去过多回,陛下是想问胶州,还是想问蓬莱?”
自桃花节后赵明和便派人去查荀梅韧的行迹,十数年前的旧迹难寻,但四年前她回燮都的痕迹却留存很好,白祁从燮都一路出发找到了胶州。
胶州城中见过她的人很少,但偏远一些的小镇子里却有人说知道。
人说见她衣素道袍,常随一年轻男子而来,游赏街巷,赠衣赠药。
后来有一日,她着锦衣骑骏马一路向南,再未回过。
荀梅韧就是从那一日起离开胶州来到金陵,来到他身边的吧?
赵明和从未曾像现在这样想了解荀梅韧的过去,了解相识之前他妻子的一切。
她的经历,她的追求,她的爱恨嗔痴。
“朕想知道她的来处。”
“那就是问蓬莱了。”齐逢玉肯定道:“蓬莱当然就是海外仙山喽。”
“何谓仙山?”赵明和问
齐逢玉笑了笑说:“住仙人的灵山吧。”
仙人灵山?那是赵明和不曾了解不曾相信的领域。他开蒙时学的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不信神鬼之事更不会寄希望于所谓仙神,那些东西有也罢,没有也好,原本都和他没有关系。
可是现在他突然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的妻子原本是来自那里,他被迫与那些东西扯上了脱不开的关系,灵山仙人,都是些什么呀?
“她是仙人?”赵明和问出最坏的猜测。
齐逢玉轻蔑一笑:“怎么可能!她六根不净,沉迷情欲,连爱恨嗔痴都勘不破怎么可能是仙人。”
赵明和长舒一口气,不是仙人那还算好。
“只是陛下,你登基已两月有余,还不打算立皇后吗?历代皇帝六宫空置如你这般的,倒是一个也没有。”齐逢玉笑他:“贫道午后入宫时碰到陛下刚提拔的兵部尚书,他倒是言辞恳切的向贫道打听陛下的婚事,言语之中似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很适合做陛下的皇后。”
兵部尚书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