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是陛下嫡子,如今又封了亲王,将来若顺利当上储君,得登大宝,那苒芝就是皇后。可那大殿下又岂是容易对付的?更何况宫里还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若有一日封后,那这储君之位又成了大殿下的了。陛下迟迟不立皇储,谁又能猜得准他的心思?可无论哪个结果,这么复杂的关系局面都不是我们家苒芝能掌控的。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凭她那心性就是在普通的高门大户里恐怕都会过得艰难,又何必卷入这皇权之争?这可不是普通人家里争争家产,这争斗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咱们的女儿要那荣华富贵做什么?咱们只求她安安稳稳、太太平平地度日,至于谁去做那皇后,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林苒芝在门外连廊里听到这些,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浑身仿佛历过了千山万水般虚脱无力。
而林母听完几乎要哭了出来,她失声问道:“那可怎么办?老爷,你可答应陛下了?”
林父望着悬而未泣的林母也不禁悲从中来,他摇头叹道:“无论我怎么婉拒,甚至还说了苒芝愚钝配不上二殿下,都不能打消陛下的念头。陛下的性格你也知道,谁敢逆了他的决定?听说就连二殿下对于这桩婚事都毫无异议,殿下尚且如此,我一个做臣子的又能说什么?这是皇命,哪里容得我答不答应?”
林母一听,立刻跌坐到椅子上啜泣起来,“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求她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安稳,怎么就这么点小小的心愿也这么难?”
林父看着泪水涟涟的妻子,再想着女儿的未来,亦是心痛难忍。他沉声说道:“明日我再进宫一趟,便是抗旨我也要将这婚约拒了!”
“抗旨?!”林母听到这两个字不禁停下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丈夫。
林苒芝站在门外,内心也被这两个字搅起了巨大的漩涡。她静静地站着那里,等这个漩涡卷去天边的残云,再慢慢地停转,最后渐渐归于一片沉静。当她的心里终于风平浪静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腿走了进去。
“父亲母亲不用为难,女儿愿意嫁给二殿下。”
林父看着她知道她听到了一切,摇着头对女儿叹道:“苒芝你不懂,这里面的情况太复杂了,不是你能处理得来的。”
“可是父亲,无论女儿能不能处理,眼下咱们林家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林苒芝看着林父低声说道,“抗旨可是死罪。如果没有了父亲,苒芝不管嫁去哪里都不能安生度日。且不说高门大户,便是平头百姓家,恐怕也难以安生。更何况,苒芝没有兄弟,倘若再没有了父亲,母亲又该如何生活?”
林知栋听着女儿的话,心里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奈。
“父亲的安康才是女儿和母亲以后生活的倚仗。父亲在一日,女儿便能得一日安生。所以就算是为了女儿,父亲也要尽力保全自己。父亲在,女儿才在。”
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林知栋愣愣地看着林苒芝,之前的惊慌失措不知不觉间淡了下来。确如她所说,只要自己在朝堂上还有立足之地,她们母女便能有安生之日。
他看着女儿,忽然觉得她和之前有很大的变化,这些话放在以前,是断不可能从女儿嘴里说出来的。他静静地望着她许久,心里从恐惧不安逐渐平静下来。也许女儿真的长大了,未来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悲观。
林苒芝回到了自己的房里,那束花依然安安静静地摆在桌案上。她怔怔地看着,再没有了之前的欣喜,只剩下难受,比刚才听到婚约时还令她难受。就好像天上飘来一朵云,你欣喜地看着它,期待着它一会儿变成一座山,一会儿变成一座桥,可是它忽然就被一阵风吹散了,散得无影无踪。
她静静地看着,直到眼里隐约有了些湿意。
她本就是孤儿,在前世她所享有的温暖几乎都来自于孤儿院里的院长妈妈,而如今则全部来自于林父林母。虽然她到这里只有三年,可这三年里他们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填补了她心里那个巨大的洞。原来有父亲母亲是这么地幸福。他们带给她幸福,她却不能带给他们灭顶之灾。
“春桃,把这束花扔了吧。”过了许久,她忽然轻声说道。
“为什么?小姐你不是很喜欢这束花吗?”春桃不解地问道。
“喜欢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拿去扔了吧。”
她看着春桃把花从瓷瓶里拿出来,再走出房,转个弯就消失了踪影。她的心里弥漫出一股疼痛,疼得她眼里的湿意凝成了泪水。
她忽然站起身来跨过门槛追了出去,哪怕只是一束花她也要留住,在这个身不由己的世界里,她能留住的东西也许只有这一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