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成将各个陶缸的盖子摆正,又端了熟漆固济其口。
陈荃不解:“这缸已经加盖,何必如此麻烦?”
彭成言:“桐油有四怕。它怕阳光直射、怕高温,我们现下冬季来泉州,已是闭开不少烦恼。然而它还怕空气怕进水,自然用漆密封罐缝最为妥当。”
陈荃见他一人弯身弓背,有些不忍:“不若还是让我搭把手?”
彭成一口回绝:“算了,湿漆性辛平,但怕漆者畏其毒。”
陈荃信心十足:“不会啊,我从小到大,食具也常使漆器。”
彭成又道:“漆器表层干固后是温润无毒,但湿漆不一样。你从未接触过湿漆,突触易使身肉疮肿。虽不至于危害性命,可形容会有些骇人,只怕会影响办差的进度。”
陈荃闻此言,自然避退到一旁候着。
等到处理完货,二人便奔赴码头去继续发展这桩生意。
码头熙熙攘攘,客商挑夫云集。
彭成嘱咐陈荃:“此处往来之人有两种你务必要小心。一是学了汉话的金人,他们面貌同我们一样,极难辨认。官方有令视桐油为军需,禁售金国以防扩大其国军备。别办个差事,把我们自己给办进去了。”
陈荃倒也惜命听劝:“咦~岂不是一不小心都容易变成通敌之奸?也是,金国人能南下远渡至此的,除了决心远离故地形同奴隶的贫民,手中反能留有本钱做买卖的定是不一般背景之人。还有呢?”
彭成面泛不适:“其次不能图利大量贩与倭地之人。其地上各个国人面上夸赞中华大地人土风情,实际暗地巴不得对我们取而代之。”
陈荃有些不耐烦:“既是假扮募得私财的宗室手下,如何能太挑得客户?总不能来人这也不卖,那也不卖吧?”
彭成转念而想:“也是。推拒不过去时,也只得与他们零售上只够修补小小打鱼船的几斤。倭地至今未兴榨油技术,常食素汤寡水。任何油料皆极度金贵。且以地域教化程度不同,忧惧倭地人士误食桐油为借口,限售即可。”
陈荃竟是不敢相信:“莫非普天之下,竟是大宋物产最为丰饶?”
彭成摇头:“我学识过少,对此未知了。不过从很多坊间往来各地的商人口中听闻,大宋百姓辛勤聪慧于其它国朝,从日用物件到造船军工之百业,均为天下之最。比如就拿雨伞这一小物件,我们民间已逐渐普及。而倭地,别说寻常庶民,就是大部分贵族都都未听闻过。”
陈荃却并无一丝骄傲,闻言更显低落了:“既是如此,为何我军战事连年溃退,连旧京也保不住。”
彭成不由得情绪也低沉下来:“如今,不是有我们来查探究竟了么。不过,只有我们……”
不过他很快重振起来:“突来此地人生无根,假设我们单单提壶叫卖恐效益微乎其微。想要更快贩售出油料,不如我们仿了阳文忠公欧阳修所作的《卖油翁》,在码头上以汋油沥钱做噱头。”
陈荃躲闪:“你别看我啊,尽管我会骑射,滴油穿孔的本事我可没有。”
彭成不管,抓了他并提了两个油壶,就出门去买了一大串小葫芦。
二人来到人来人往穿梭如织的码头,彭成在地上摆起了个开过口的小葫芦,又在上面覆了个铜钱,命陈荃摆出提油壶准备滴油之态。
陈荃尴尬不已,小声求饶:“我,我可不行啊。我真不行。”
彭成贴近他耳旁只令他不动:“郡王叫你协助我行事,为成大计你应听我吩咐。”
旁边有三两个零星的人开始围观。
彭成抛开文人的矜持叫卖起来:“赵家油漆料,新到上等桐油,好货不怕验,计数十息,壶沥铜钱口,滴入就带走!如果觉得好,明日同样时间,来此寻我下定。”
一穿着打扮比较体面的船工不由得凑近:“还有这等好事?滴到壶里多少,都能拿走吗?”
“是的,不要钱。”彭成肯定点头。
见围观人群变多,他复而指向陈荃:“你来示范吧?”
得了,一单还未开,就先开始亏本赔钱做买卖?
陈荃也没权利指责,只得小心翼翼地朝铜钱口滴起油来。
圆钱方孔本就细小,陈荃尽量将出油量控制地小而缓。
十息一过,彭成前去拿起油壶用衣服揩了揩,叫旁人传看摇晃。
毕竟是练家子,陈荃倒入的桐油,竟也够寻常人家燃上几夜的灯芯。
围聚起的挑夫船工汉子们争相欲试。
陈荃扯着彭成的衣襟:“你看他们,其中哪有一个人有商人的样子?”
彭成来不及回应他,只捡着呼喊最为口齿清晰流利的人,分发了葫芦瓶子。
他边递着油壶边对着人群大声介绍:“瞧我们赵家油漆的桐油形如蜂蜜,均是炼制过的熟油。无掺杂质,成膜快干。各位如有遇见客商有保养房屋船只的需要,虽不能叫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