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仆役行出酒楼找寻医馆,很快携着个老大夫往酒楼赶。
走到半路,他想起金秀秀所说的话,还是决定让大夫一人先走,自己则在州衙门口停住脚步略做打探。
他隐在四周围聚的人群中听了一会,脸色陡然变化,快步飞奔回酒楼。
回到倪詧的房中时,一个枕头朝他砸来:“混帐东西!叫你去请个大夫,你竟比他晚归了那么多!对我可还有一丝孝心!”
小仆役连忙摆手解释:“师傅,不是的……我在路上,遇见一些事耽搁了……”
因感觉外人在场不好将方才的见闻说直接说出口,他便想要凑近倪詧低声汇报。
才张了嘴还未来得及出声,倪詧径直给了小仆役一巴掌:“怠惰不堪的人,莫再跟我掰扯借口。”
他又斜着眼像没事人般笑问:“大夫,我身上为何如此?”
大夫方才探查过倪詧的身躯,已知眼前人的隐秘。
现下见眼前人脾性阴晴不定,他更是心弦紧绷。
来前就得过挨巴掌那小仆役的嘱咐,他深知要将今日的事烂在肚里。
虽他觉得这名中官的病症像是大漆过敏,可此人看起来并不似会亲操庶务,有亲接触大漆的机会。
为免生枝节,大夫只拱手一揖模棱两可地回复:“大人此次只是偶遭邪气外侵,病程已有些时日。因着大人的身子比一般人都强健,这两日才将将散发出来。接下来几日会难受一些,熬过去便好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夫很快递来书好的方子,上头只开了些解毒利尿、安神助眠的药材。他仅说了几句要倪詧继续饮食清淡的话。
小仆役含着眼泪垂着头,直到大夫离开。
他终归是个品性柔软良善的人,仍回头提醒了倪詧:“师傅,我方才路过衙门口,听见许多人在找那个浣衣的金姓娘子。他们还在在商议,若是中午仍寻不见人要不要报官!”
倪詧鼻子“哼哼”两下:“还当什么要紧事呢。如今这世道,就是王公家的贵女,丢了就丢了。别的不说,被掳去金地的公主,可有能回归故土的?难不成混到当州官的人,还真能为了个草芥一般的娘们,为难了我去?”
小仆役还想继续解释清楚事态:“可……可是他们说……”
倪詧破口大骂:“还不快去给我抓药煎药,我看你存心想磨死我对吗?”
小仆役长叹一口气,再次走出门去。
他又路过州衙门口,只见现下围聚起了更多人。
有稚童的嗓音在人群中传唱着:
“南边来了个倪公公,
效忠朝中的秦公公。
仿养子妻为冤忠臣,
大宋拆南北悦金人。”
小仆役不自觉地向着人群中间走去。
他只听见许多大人们在不断议论:“我们河边那寻夫的浣衣娘子不见了。据说,是叫临安来的中官给扣留了。”
“不会吧?难不成还真有宦官为了夺人妻子而去构陷无辜忠良?因怕码头上做杂役的赵七莱阻他传宗的好事,就想与他扣个重罪,斩草除根?”
“可不是嘛。那害死岳飞的秦桧据说原本是个主战派,但在靖康之难时被掳到金国后态度大变,一味地惠金、一味地主和促使金宋‘大共荣’。”
“啊呀!大宋谁人不知他位高权重,却至今无亲生子,由着妻抱了娘家哥哥的异姓儿做养子。说不定他在北地,真叫金人给阉了!偏偏又是条贪生怕死却又好颜面的命,叫金人和妻拿住了短处,只得养下那个只和妻有血缘的‘儿子’。”
“阉人不守正,能养出什么好孩子?呸,他的养子定也是个向金地摇尾乞怜的狗贼!”
听见这句话,一旁小仆役不禁红了脸,从人堆里蹿了出来。受阉人摆布的他,还有别的路选吗?
他心不在焉地从药房抓回了六帖药,回到酒楼借了厨房给倪詧煎药。
大半天过去,不知被抓来的那个娘子可有饮水进食?
终归是个善良的人。他竟壮起胆子,借着倪詧对着厨娘狐假虎威:“给我拿上两个炊饼并一壶水。”
厨房已得过掌柜的嘱咐,早就知要给贵人的仆从行方便。厨娘从蒸笼中夹出两个肉馒头,讨好地笑:“小官人可是定要食炊饼?肉馒头可好?”
小仆役轻皱了下眉,点头接过,伸手从怀中莫出几个铜钱递给厨娘。
厨娘连连摆手退后:“不必不必,我哪能要小官人的钱!”
小仆役将钱至在灶头:“拿着吧,是我师傅教我绝不能吃白食。”他想到自己为了谋条生路日日由着倪詧轻贱着自己就怒火攻心。
他再次鼓气勇气:“这位阿婶,劳你替我看一下火,我去去就来。”然后拿着肉馒头提着壶朝后院走去。
酒楼不同于脚店,有着官方颁布的文书,可自行酿酒,于是设置成了前店后坊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