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生息。
尤寐见势,又换了一种淡淡的撕心裂肺的颤音:“它是我平庸职业生涯的精神寄托啊。”
仍旧一片寂静。
尤寐提了提嗓子,用舌头抿了抿干唇,万分委屈:“王叔,这只包是我过世的爹和再婚的妈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啊,那是唯一能慰籍我心灵的思亲信物啊,将来我要是遇见中意的相亲对象,我还要用它来做个见证,来做定情信物的呀,我对它百般依恋,一日不见,连觉都睡不好。”
尤寐并不关注这个前几天从抖音买的包的今后的下落,拿过资料,借机见面,是她的目的。
言未尽而伤献出,尤寐将魏迢迢平时对小朋友上课时展现的演技全都抄过来,输送给霍中浚以及他的跟班,她该考虑一下做声优的门槛了,装腔作势,矫揉造作,诚意全无。
电话一端,无声无息,就像挂机了似的。
王磊揩着眼角,触动不已,默然不语。
霍中浚待人疏离,言语不多,表情不多,当然,同情心也不多,他递给王磊一记眼光。
王磊的目光一下就切向后座,一下就看到了包:“尤小姐,您的包找到了。”
这!么!快!
果然得演!
尤寐咧嘴一笑,神清气爽,坐在车垫上,叉着两腿,鞋尖就着地碾了碾一半的树影。
尤寐心里想着,王磊大叔啊,非比我采取非常手段,不然,你跟你老板一样,不当回事啊。
“太好了,”尤寐的假笑飘进王磊的手机。
尤寐想,没被出轨过的人,怎么懂得感情失温的痛,她不手撕渣男,那就太便宜他,她那比黄金还贵的青春,可都喂了猪啊。
鲁迅说过:“穿掘着灵魂的深处,使人受了精神底苦刑而得到创伤,又即从这得伤和养伤和愈合中,得到苦的涤除,而上了苏生的路。”
霍中浚就是她苏生的路啊。
“霍总,我什么时候来拿?”
她以桶包邀他再次碰面,没有感情,培养感情,一见钟情不可能,日久生情还是有可能的。
尤寐立马追问他,等着霍中浚回复她,她不会不知道太花哨的花招是逃不过霍中浚的眼。
这一次的红绿灯的时间真是长啊,王磊终于又开动了车子。
手机的尽头传来一阵毫无波澜的声音:“定情旧物还带标签。”
“……”尤寐哑了两秒:“放不下,有感情了,”尤寐皱声,誓要端腔作势演到底,不就是标签吗?它能防伪,它能收纳耳机,还不用担心耳机线散乱,它能当书签又不容易损坏图书,它还能清洁键盘,清洁洗手池,清洁厨房灶台油污,深入缝隙处,把污垢兜走,它能画眉,画眼线,在脸上都能捞一份功劳,标签上的作用多了去,你懂吗?
“霍总,说来也惭愧,我就是有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收藏癖,没办法啊,我是穷人,也没什么眼界,穷人有穷人的讲究,每次抽一张纸巾,我都要掰成两张薄薄的两张来用,一张厚厚的标签,我就更舍不得扔了,久而久之,就有了集标签的癖好,让你见笑了。”
尤寐凄凄之音透着一种造作的凄苦,幸好她没有当面对着霍中浚来演,这么拙劣的演技,她自己的本音都快刹不住了。
那声音荡着许多的穷悲,那表情仍想探索“苏生的路”。
霍中浚:“……”
“你也知道,我是会计,做账要核书,学管账嘞,诲人不倦,诲人不倦,看的账本书多了,账才不会算错,也离不了书签,每一片书签都对我寄予厚望啊。”
说到此处,王磊竟笑了一声,笑声隐隐藏不住。
“就是我自己的走向太虐了,没能混成顶顶的人样,倒是混成了收据奴,不满您说,我常常面签思过,久而久之,每个包都不会撕掉标签,标签真是宝。我随身携带,标签不离身,身不离标签,共同进退。”
霍中浚:“……”
“就纸做的,风雨飘摇,容易痛失,”尤寐一句接着一句说,也没见电话故障了,电话的另一边,毫无动静。
尤寐的电瓶车停在一条安静的路上,耳边都是车流的轻轻擦过的声音,还有秋风扫面的凉感。
尤寐看了一眼手表,时针刚刚踩上18:00,电话里传出一阵王磊的询问:“尤老师,明天我把包给您送过去吧。”
“这几天啊,我的东西落在别人处,没法睡整觉,影响第二日的上班状态。”
“那我迟点给你送过去,”王磊说:“顺便拿一下衣服。”
“这不妥当,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
“真的不麻烦您,我正好有空,您把地址发我,我这就去取回来,好吗?”
“这个……我问问霍总的意思。”
电话结束,干干脆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