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小雨淅淅沥沥,砸在老旧房子的窗檐上,发出清脆诡异的声音。
巷子深处,明亮屋里,一个浑身上下湿漉漉滴着水的女人,坐在书桌面前。
一头长及腰部的黑色头发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白子离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取下脸上沉重的黑框眼镜。
桌上,一个打开的铁盒里堆满了各种明信片。
白子离将手边浸了水的快递盒子拆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张从断横山寄来的明信片。
隔着防水袋,白子离浅笑着,看清了里面明信片上的内容。
【阿离,江城上大学的日子过得还习惯吗。转眼四年过去,我的阿离长大了,奶奶也就放心了。断横山这边景色很好,奶奶玩得很开心,勿念。】
“奶奶身体可真好,这大半年不见,又是出海又是上山的,就是不带我。”
将防水袋外的水珠擦干,白子离打开袋子,伸手摸到了里面的明信片。
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向白子离袭来,空间扭曲,时间静止。
在触及明信片的瞬间,白子离突然浑身一震,她那径直放大的瞳孔里漆黑又空洞得吓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去了魂儿。
陌生的影像刷刷刷地在白子离的眼前飞速闪过,她好像,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四四方方的房间一片雪白,其间狭小拥挤的床边,放有一张小小的桌子。
桌前背对着白子离的,是一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年轻女人。
她,坐在桌前,似乎正在写着什么。
白子离慢慢地走到女人身后,借着屋顶灯光,她看到了女人正在书写的,是一张明信片。
【阿离,江城上大学的日子过得还习惯吗。转眼四年过去,我的阿离长大了,奶奶也就放心了。断横山这边景色很好,奶奶玩得很开心,勿念。】
那跟奶奶寄来的明信片上一字不差的内容,看得白子离不自觉地睁大双眼,吓退半步。
怎么可能。
不仅是内容,女人连落笔转折的笔锋也和奶奶一模一样。
白子离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大步跨到女人身侧。双手撑在那小小的桌角上,她颤抖着身子,慢慢地将脑袋探到了女人身前。
“奶……奶奶。”
不,应该说,是白子离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四十年前的奶奶。
“呵———咳、咳咳咳咳。”
通灵结束,回过神来的白子离被自己呛得难受,双眼充血通红的她,止不住地咳嗽。
白家,是在古时候都十分罕有的占天卜地的巫族一脉。
千年过去,血脉稀释,早在奶奶的父亲那一代,白家通灵者就近乎灭绝,只成了族中长辈嘴里的家族秘闻。
而据奶奶所说的,白子离她的出现,出乎她的意料。
她,是他们这几代人中,仅有的通灵者。
想到刚刚从明信片上通灵感知到的诡异画面,白子离疑惑得眉毛都要皱到一起去了。
她颤抖着手,赶忙一把抓过桌上那装满明信片的铁盒,一张一张,挨着摸了过去。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白子离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差不多四年前,自打白子离考上江城的大学开始,除了过年,奶奶从不让她回家。
其实,在听到奶奶不让她回家的话后,她就有偷偷跑回去过,但老家的家里,没有奶奶。
她也曾在过年回家时当面质问过奶奶,可奶奶给她的回答却是,她出门旅游了。
从此,白子离每个月都会收到奶奶从各个地方寄来的,明信片。
奶奶是知道她触及必通灵的毛病的,所以每次寄来的明信片都是特殊处理过的,没有记忆碎片的残留。
但这次不同。
这次寄来的明信片,不但没有处理过,还极有可能是四十年前的奶奶写下的。
四十年前……那会儿她都还没出生,奶奶怎么可能给她写信,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四十多年后,她会有个孙女儿名叫白子离,在江城上大学。
白子离的后背爬上一股凉意,她想不明白,奶奶四十多年前写下的信,怎么会跟她现在的生活,一模一样。
在反复确认之前寄来的明信片上没有异样后,白子离带上了自己的黑框眼镜,隔绝了通灵。
上下查看着今天寄来的那张奇怪的明信片,白子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竟然让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从前奶奶寄来的明信片上都贴有写着不同地名的邮戳,而这张,上面贴邮戳的地方是空的。
空的位置,空的地点。
白子离拿过桌上放着的那浸湿拆开的快递盒子,在那被水渍糊了一片的文字信息里,她看到了寄件地址。
江城福禾县南通村17栋。
“这,这竟然是从家里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