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伯成功地在穴内稍深处摸到了事先藏好的匕首和一罐猪血。就着火光,在衣服上不规则地划着口子,又撕下一小片裙角的布料,拧作麻花状,沾了猪血,细细的往衣服上涂抹着。又寻了半截细小的树枝,沾了猪血往脸上印了几道血痕,想了想又用手沾着灰尘抹了把脸。再将头上的珠花取下,拨乱几许发丝。做完这一切,欢伯从洞内探出身子,向四周张望了一圈,隐约已可见到远处山头寻她的火光。欢伯叹了口气,在心里对爹娘说了声对不起,回身收拾好洞内的物什,走到洞口的一处平台上,将攀援索用力地向上掷去,顺利地爬上了她先前跌落的崖顶。看着这满地的狼藉,欢伯眼色明暗不定,在黑暗中难以看清在想着什么。不过她也只是稍事停留,眼看着对面山头找人的火光将近,欢伯小心地避开一地草药,野果,也加快步伐向山下走去。
欢伯走的正是她早勘察好的最贴近垂直下落路线的小径。说是小径,其实也不易走,好几段路程要借助攀援索在直上直下的岩壁上行走。欢伯一路下行,一路随手丢洒着头上的珠花,衣料的碎片。待好不容易走到崖底,已然是累得精疲力竭,便寻了一块空地,左手仍紧紧地捏着攀援索,倒地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觉得这个梦很长很长,她又看到了相夷面对师兄的背叛,拔剑相向而峙时留下的那滴清泪。那滴泪里藏着对自己十年荒谬苦寻的自嘲,含着对师兄所做所为的痛心疾首,带着心冷却前的最后温热。落在了欢伯的心上,灼得她好痛。
“欢伯,欢伯……”
她被一阵推搡惊醒,随即被搂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睁开眼,视线虽仍有些模糊,但她闻到了令人安心的气息--是娘亲。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于是复又闭上眼,只口中喃喃道:“娘,我没事,又让你们担心了,回去记得别替我收拾身上,也别告诉爹他们,我自有安排,切记,唔,我只是太困了,再让我睡会儿,趁我睡着时,还请娘让他们进来看我一眼。”
岑娘见女儿无事,一颗悬在半空的心,也终是放了下来,运起轻功,将欢伯带回了山上的竹庐。待一切安定下来,剩下的便是一腔怒气,她这个女儿向来胆大,尽做些令她后怕的事情,但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气也渐渐消散了。虽然对欢伯方才所说,她感到奇怪,但她还是照办,左右女儿无事便好,欢伯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欢伯的确有主意,她深知蝴蝶效应,即便她再恨单孤刀,也不能现在设计将他杀了,不然后面会发生什么,她毫不可控,她不敢赌。所以她不能直接告诉爹爹,而为了不让相夷为难,且这件事确实有她有意的成分,她不想骗他,所以她也不能直说。
欢伯和娘商量好,就对外宣称她昏迷不醒,送她去杏林世家金陵关氏求医。实则岑娘的父祖与关家有些交情,可托她在那儿暗中学艺。
但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在单孤刀他们看来,她是一直昏迷着的,只中间清醒了一次,叫了相夷进来。
“欢伯,你醒了,你没事吧?”,李相夷一脸的焦急,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夷哥哥……”欢伯泪眼扑簌地撑起半个身子,“我,我头疼。还,还有,我采了山楂的竹篮还在山顶,你可以去帮我捡回来吗?”不是她想哭,但她真的好舍不得,这算是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离别吗。
“欢儿,来,乖,你先躺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
“不嘛,那可是你亲手编的篮子。”这是欢伯五年来第一次忤逆相夷的意思,继续撒娇坚持。
“好吧,好吧,我这就去给你捡,”相夷被磨得无奈,执行力又超强,说着就起身,“你等我。”
欢伯躺回床上,捂着嘴无声地流泪,侧头看着相夷急匆匆跨出房门的背影。在心中暗道:对不起了,夷哥哥。非我想逼你,只是祈盼你以后不会那么绝望。今日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夕。不过没关系,为了不做参商,只能今日暂做参商了。其实你刚刚说反啦,不是我等你,而是,你一定会等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