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之后的日子倒也是自在快活,没有了那么多宫规束缚,我再也不用时时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了。虽说九年光阴压制的天性,不可能一下子完全释放,但我不拘闺阁的性子,没几天就暴露出来了。
纪云熙每日都要早早地去上朝,即便下了朝不是在翰林院就是在承华殿,甚少有时间闲居家中,但他一有时间就会来陪我解闷。
我待在纪府的这些时日,深居闺阁中,除了陪纪夫人聊天散心,就是自己看书打发时间,可以算得上是无所事事、虚度光阴了,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实在是无趣得紧。
听闻,京都有几所女学书院,今春便已开始招收女学子了,我便决定一一前去探访。
京都官宦人家的女学堂我还不曾去过,但比起我们沈氏的女学堂,这些为普通人家的女子而设的学堂,确实各方面还都十分欠缺。
每个书院只招收了十来个七八岁到十二三岁不等的小女孩,各书院只有一位山长和两位年纪颇大的女先生,学问也堪堪够教教这些不识字的女娃罢了。所用书案破旧,许是哪处男子书院用旧丢弃了的;书本、笔墨纸砚也都不足数,更遑论午餐时分有一顿好茶饭可以饱腹了。
虽说万事开头难,但如果连京都的女学书院都尚且如此惨淡,那其他地方不是更难以推行了?看了一圈下来,我忧心忡忡,好不容易先帝在临去之前,才下旨广开女学书院,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阿和?阿和?”
“啊?何事?”我正在想着此事怎么解决,未曾注意到纪云熙下朝回来了,还叫了我半天。
“我无事,我是看你在那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
“纪云熙,我今日去了几个女学书院……”
“看你这眉头紧锁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与你的预期相差甚巨吧?”
“嗯。我大邺的开国皇帝就曾说过,终有一日,我大邺要实现:耕者有其田,织着有其杼,居者有其屋,黎民恒有产的天下大同。到时要老有依,幼有养,壮有用,学有庠序,男女皆可开化明礼,诗书礼乐万世颂。可如今你瞧,过了几十年,‘学有庠序’这一条也未曾实现。”
“阿和,慎言。”纪云熙怕我说出什么愤世嫉俗的话来,急忙打断我。
我只能长叹一口气作罢,“去年先帝就已下旨推行女学,怎么一年过去了,连皇皇京都都是这派惨淡景象?”
“国学之事归礼部掌管,人才选仕是重头,不成气候的女学自然不会看在眼里。且若兴办女学,必有女子入仕,这也并非那些人喜闻乐见的,故而,即便此事早已传喻九州,亦是无用。”
“既如此,明日我与你一同入宫。”
“阿和,你不要强出头,此事绝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因先帝允了你的请求,朝野上下已有微词,若你再为此事直谏圣上,怕是会惹祸上身。”
“这些匹夫,无非是觉得与女子并立朝堂,丢了他们生而为男子的优越感。纪云熙,此事我必须管,但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好。阿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护着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尽量远离朝堂漩涡,毕竟,我们好不容易通过假成亲这个办法离开宫城。”
看着纪云熙眼里的担忧,我从自己一时的悲愤中抽离出来。是呀,为了远离那座宫城,牺牲了纪云熙的名声和幸福,我怎么能意气用事,白白辜负了他的这番心意呢!
“好,我答应你,绝不莽撞行事。明日我暂且也不会入宫了,等我找到两全之法再说。”
纪云熙的脸上总算拨云见日,“好,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义无反顾。”
“罢了,暂且先不想这些烦心的事了。纪云熙,今日大姐姐来了,我听她说,这几日城里的人,都去北邙山上踏青了。那里的梨花如雪,杏花娇媚,桃花妖冶,又可以在玉真观烧香祈福,眼下正是游人如织的时节,你什么时候有空,也带我去见见世面?”
“明日,明日就去。”
“明日你不用上朝吗?”
“我可以告假,我一向不曾缺朝,想必告假一日也无妨。”
“不必这么着急,过几日也可。”
“春不待人,莫负花期,我们明日就去。”
“嗯嗯,好。”我满心欢喜地点点头。
自上次从侯府回来后,纪云熙再未有过逾越之举,保持着恰当自然的分寸,生怕再次惹我生气。
起初一个人抱着被子打了几晚地铺,怎奈春日地气潮湿,没过多久,便长出一身红疹来,奇痒难忍,也难为他被母亲和姐姐护得太好,哪里受过这种苦,幸而吃了几副药便好了。
他不仅没有怪我,反而在他母亲询问之时,推说是沾染了春日花粉的缘故。见他如此,我也不好再赶他睡在地上,只能同床而卧,幸好这床足够大,二人中间放几床被子便可。每日我睡醒时,纪云熙早已将他的半边床铺得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