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师父坐在榻上,手不释卷,埋头于经书。她从书卷中收回眼神,看见我来了,嫣然一笑,遗世独立。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师父。”我依偎在师父身旁,“想您了,就来看看您。”
师父用书轻拍了下我的头,“越来越没个样子了,也是难为你在外面担着女师之名,做得了那等轰轰烈烈的大事。”
“都是师父教得好。”
“为师可不如你,只敢躲在这经渊阁中,古籍为伴,了此残生。”
“师父,你不许这样说,你是我心中最好的师父。”
“好,你也是师父心中最好的学生。”
撒娇了一会,我还是残忍地说明了来意,“师父,我要离开京都了。”
师父闻之,眼里的光慢慢暗淡,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低头胡乱翻着手里书卷。
“师父!”我心下不忍,轻轻抓着师父的衣袖。
“为什么呀?是因为和纪大人和离的事儿吗?”小念也在一旁急得要哭。
“去哪里?何日启程?”黎菽师姐从楼上下来,刚好听见,倒是比较镇定地问道。
“回塞北,过两日。”我答。
师父沉默了一会,方才强忍着眼泪,温婉一笑说,“好事,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笼中鸟,是那自由自在的苍鹰,这京都,这宫墙,于你,都是牢笼,不如早些离去了罢。”
“师父……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咱们内文学馆。”我扑在师父怀中潸然泪下。
“你这傻孩子,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无论相隔千万里,只要各自平安喜乐,便足矣。”
“沈姐姐,我们也舍不得你……”不知什么时候,经渊阁门口站着一帮人,阿嫣、阿薇……乌泱泱齐齐跑了进来,围着我,抱在一起痛哭。
一时间,经渊阁哭声震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国丧了呢!
等过了会,大家心绪稍微平静了些,才一一话别。最后,我叮嘱小念、阿薇、阿嫣、师姐,好好照顾好师父。
我跪在师父跟前,恭恭敬敬地叩行拜礼,“祝愿师父保重身体,岁岁年年。”
“起来吧,勿要将为师时时挂怀,只要你一切顺遂,师父便也心安了。”
“是,师父保重,师姐保重,小念、阿薇、阿嫣……大家都要好好保重啊!”
“师姐保重!”
我向诸位行礼拜别,诸位亦向我还礼,内文学馆的女学士风骨礼仪,向来如此。
等出了内文学馆,已是日暮黄昏,我独自走在长街上。恍惚间,想起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红日西坠黄昏,因为怕冲撞到贵人们,瑜琬拉着我,抵着墙根慢慢走着。
不想,迎面碰上了前呼后拥的太子圣辇,身侧是穿着天青色衣服,衣袂飘然的凌越。只看了一眼,从此,我们的命运便开始交织相缠。
我回望了一眼这高墙遍起的宫城,有一些释然,也有一些留恋。师父、师姐、小念、阿嫣、阿薇……内文学馆的大家,煜儿、兰公公、阿铎……还有圣上,你们都要安好珍重,后会有期了!
回到镇远侯府已是繁星缀空,大哥焦急地在府门口等候,一见到我的马车停稳,立马赶紧上前询问,“怎的去了这么久?我听门房上的小厮说,你一早便入宫了。”
我一边扶着哥哥的手下车,一边回道,“宫里放不下的故人还是很多,依依话别,故而耽误了些时辰。”
“嗯,快进去吧,他等着急了。”大哥无奈地说。
“大哥,纪云熙病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是,今日称病未上朝。”我担忧地看着大哥,大哥安慰道,“好,若他明日也未上朝,我就替你走一趟吧!”
“大哥,终究是我对他不起,只怕,我这一生也难安了。”
“阿和,云熙既然决定成全你们,那你们也不要辜负他的心意,你若是因此终其一生,都活在内疚之中,那他的牺牲,又有何意义,他不就是盼你此生都幸福和乐吗?”
“我知道了。”
转眼来到了我的闺房,凌越已经坐立不安地等了许久,见到我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
“你们先聊,我让厨房将饭菜热热。”大哥识趣地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大哥一走,凌越立即将我紧紧拥在怀中,“和儿,我这一日过得担心受怕,我怕圣上不会允准你辞官,更怕你见了他便不想跟我走了。”
我双手轻拍着他宽阔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更紧,“没事了,我回来了,对了,我有个东西要交给你。”
我从怀里拿出兰公公给我的令牌,凌越一看到,瞬间变了神色,似乎很是震惊,“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兰公公给的,他一早就猜到你是假死遁身,故而托我将这个东西物归原主,对了,这是什么?上面的字,我倒是从未见过。”
凌越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