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里的那日,“雾煞”遮天蔽日。
在他犹自于脑海搜寻着,试图找出从前还未试验过的应对之法,一旁的她却忽地转头定定看着他。
“我有个九死一生的突围之法,不知仙师可敢与我赌上一赌?”
她的声音介于细音和粗嗓之间,说这话时语调略低,加之听上去无有铿锵,软软的似与人轻声呢喃。
但昏暗之中,她的一双眼睛,含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视线亦随之滚烫。
自是选择赌的。
“不过,在突围之前,我需要仙师帮个忙,并且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说的帮忙,是借他灵力,而她的条件则是要他保密今日所见,也别问任何相关问题。
问也白问,她除了能回他一句“高人指点”外无法解答。
“雾煞”的杀伤力他一早就见识过的,一经权衡,他自然也是应的。
但借灵力时,二人相对,十指相扣,他之灵力霸道强悍,她本就身负损伤,强撑着接纳。
期间几次,她眉心纠结,身体发颤,十指夹紧骨节泛白,他都以为她快要承受不住。
就是临近成功之际,她大汗淋漓之下又现七孔溢血,但她愣是咬紧牙关,连吭都未吭出一声。
后来借力成功,她也历经过一段时间的晕厥。
整个人软得如一块沾血的破布瘫下地去,了无生气。
还是他眼疾手快,抓住她还没与他完全脱离开的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将她一把扯向自己胸膛接入臂弯,这才没使她以头抢了地去。
她就这么仰躺在他臂弯。
小小的一只,他托着她犹如托住一只易碎的瓷娃娃。
瓷娃娃脸颊沾了几缕湿发,面色白得几近透明,掐白的双唇微张,气若游丝。
如此模样,若不是她眉心始终紧蹙,两颊泛着晕红,加之小小的温暖手掌不断熨帖着他常年发凉的手掌,他真克制不住自己要往她鼻下探出根手指。
不过确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头无力偏垂,他以为还不等赌上一赌,仅借力之术便已率先夺走了她的性命。
好在她终是命大,在短暂晕厥之后,突然如个经历过缢死之人般大喘一口气睁大了眼。
只是她这一番醒转仿佛是魇住了,整个人都在激烈动作。
身子在抖,双脚在蹬,那两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更是动作剧烈得惊人。
一只手无意识间蛮横扯开了他的襟口死死攥住,像个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另一只手则一激动将他刚刚脱出的手重新扣住,几度胡乱摸索,终是紧攥住他的一根大拇指。
她维持着双手动作,安静了一瞬。
可就在心湖微生涟漪的他呼出一口气时,她又再度作乱,攥住他大拇指的那只手,猛地一抬,带起他的手勾打了他下巴一记,又于他毫无准备之间松开。
那只手脱力垂落之时,蜷起的指尖还顺着他的手掌轻挠了一回。
有些痒,不仅仅是他的手掌。
似乎他的心上也飞快闪过了一丝异样。
只是那感觉太过陌生,他没来得及抓住,更别提琢磨出那是什么,便已消失无踪。
后来,实在吃不消她的折腾,于是管南悬给她喂了颗安神丹。
待她彻底安静下来,双眼紧闭,躺在草地上平缓地吸气呼气,他这才回过味来。
原来,她说的九死一生之赌,多半都是她自己九死一生,而他一直都是一半一半,要么生,要么死。
这么说来,她并未真正带上他,他就似个添头。
想不到有一日,他还得劳人护佑,还是一个还没踏入仙门的准修士的护佑。
这感觉,怎么说,有点陌生,有点奇妙。
这么一想,他又往她口中塞了一颗极品的护神丹。
等她再醒来,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她人是直接惊坐而起的,看到一旁打坐的他时,她挺直着上半身,带着点大梦初醒的懵,瞧着他,哑着嗓子道:“你换衣了!”不等他回,她又问,“所以我这是睡了多久?”
简单交流后,许乘月才由管南悬护着法开始造“灯”。
管南悬一开始并不知道,她要造的“灯”,需要用到她此行的任务物灵笼草,造的灯竟然是“灵笼灯”。
“你可想好了?”灵植已入灵笼草的笼,在点灯之前,管南悬再一次问她。
许乘月当即苦笑:“也得要有命享才行。”
随即,她眼都不眨一下,手里掐诀施法去点“灯”。
这点“灯”之法极其繁复,手势集挽、环、套、交叉以及数种指法的交替组合,一般人看了非得眼花缭乱不可。她似乎也并不熟,或说并不常用,掐诀中间断了三次。
每回断掉她都要默默想一阵,然后再重头来过,直至第四次,她才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