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的皮封册子……师父师娘,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炉鼎山里,一棵乘风摇曳,亭亭如盖的高大榉树之下,一抹娇小的白色倩影,像真丢了甚了不得的宝贝般着急,说着便行如脱兔一溜烟不见了踪迹。
她身后一清朗俊逸的年长男子嘱咐道:“快去快回,这风刮得人好生难受,怕是有什么东西跑到这山中来了。”
“也不知这小蝴蝶听见没有?”同行的另一温婉女子笑道。
小蝴蝶的由来,是因许乘月裙摆和袖口缀有银色纹饰,一错眼便让人生出点错觉,仿佛从眼前飞过的,是一只闪着银色光泽不失轻盈的白闪蝶。就是炉鼎山中小沟渠旁,时而成群结队翩翩飞舞半空,时而停留小水洼里,以优雅之姿喝水的那些小东西。
就在某处的蝶群飞舞的泥洼小路上空,一袭暗褐身影轻轻掠过。
有那背着药篓上山的布衣童子们,见此华服加身的男子,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便惊得追跑起来,以为自己见着的是什么神仙人物。
追,自是追不上的。
男子在童子们高声叫喊“神仙”之时,便已悄然跃上一棵大树。
他择了一条悬高的粗壮树枝,双臂将手中烟色剑鞘装着的剑一合抱,背脊顺势一靠,很快便闭上眼开始假寐。
男子身着暗褐色花斑暗纹衣袍,颜色与纹饰同树皮相去不远,加之其一丝未动,不在意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他的存在。
布衣童子们寻人无果,只能七嘴八舌问着“你真看见神仙了”“神仙长什么样啊”“穿的什么衣啊”“梳的什么发啊戴神冠吗”“拿的什么法器啊”,吵嚷地路过那棵巨树往前行去。
童子们难得见着“神仙”,过于激动,以致他们离开一会儿后,仍有说话声传回那棵巨树跟前来。
有说“神仙的模样自是极好的,比咱们参拜的十大天神神画上的神仙们,还要神气”,也有说“穿的衣自然华丽无两,纹饰奇异非凡”,还有替他开脱的,言说“头发嘛就是简单的束发,在外行走嘛,如此便利些”,最最激动的是论及他手里的剑,说“法器乃一把细长剑,剑鞘上宝石生辉夺目,想来那剑出鞘定然风姿卓卓,匹敌不凡”,简直把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童言天真烂漫,男子为之莞尔。
不过一瞬间,与这棵悬铃木巨树几乎融成一体的男子,眼皮忽然一动,随即一双星眸迅速半睁,望向弯曲小径来时的方向。
那儿骤然出现一抹白色身影,仿佛蝴蝶成精翩翩而来,令他稍微正了正眼。
这一细瞧,那哪里是翩翩而来,根本是女子嫌长的衣裙下摆,碍了她跨着大步的奔跑姿势,索性提了裙摆跑得一甩一甩,不注意看还真会以为是蝴蝶扇动翅膀而来。
她也就是得益于身姿娇小行步轻盈,不显粗壮,若是生就的一副高大身躯,做此跨大步动作,管保叫人打第一眼起,就将其认作一只笨拙飞舞的大扑棱蛾子。
待瞧清了女子生就的模样,他半睁的眼睛瞬间整个打开来,眼中焕发出光彩,带着些许迟钝。
他似是对见到活灵活现的此人,仍存质疑,不能确定其确乃真人。
女子靠近这棵悬铃木巨树跟前,便放下裙摆,改跑为缓慢而行,待瞧了瞧树底,她才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条粗壮的树枝。
时逢小风儿柔柔吹送,天上遮日的松软白云慢慢行离,终于跳脱而出的日光,点点洒下来,落在树梢上,落在褐袍上,也落在女子如月的娇颜上。
一白一褐,隔着风,隔着繁枝和茂叶,隔着炉鼎山美好的春光,两两相望。
好一会儿之后,男子才曲腿坐直,松开环抱剑鞘的左手,举着一裹成卷儿的皮封册子,含笑轻问:“道友可是为寻此而来的?”
许乘月见故人时两眼顿时含光,再一见那失而复得的册子,双眼更是发亮,当即展露一笑。
六年未见,你过得可好?
这话,他已不需再问出口。
方才拾得这册子,一提那捆书绳,册子便滚落地面舒展开来,恰得一阵风过,吹开了书页,他有幸瞄到了里头书写的文字。
试问,一个人能写出“大蘑菇之大,多少小鸡才配得下”“今日的小鸡狗命又不保了”这样的话,日子可能会过得有多不舒心么?
她那一手字,仍旧没有丝毫长进,依然堪比鸡抓,就如六年前在万相之原里所见。
他当时未如料见到她书写得娟秀可爱,还好生诧了一诧,又想她成日里心系博阅群典,醉心刨土挖泥,八成是分不出多少精力来练字,所以才造就了这一番“恣意洒脱”的字态。
反倒更令人见之难忘。
同时,那要其入赘的“豪言壮语”也早已不攻自破了,意识到这点,他这心里至今还有点可惜。
若煞有其事,他也不至于六年都不敢探问,她随其师外出游历的去向。
六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