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拢下来,铅云染上了淡淡绯色,正在仰头喝水的许乘月,手里的动作不自觉都轻缓了几分。
她不常想起末世的师父。
步师父看得紧,修炼的各种事务杂缠,很难分心,除非相似的场景触发。
方才他们灭杀了一群破土而出的白骨妖,骨妖在风致的符箓攻击下,化作散沙飞扬,却也让另一只骨妖钻了空隙,一口咬上风致画符的右手。
右手一伤,风致提起画符的笔,却勾不出一个完整的符,在手没被治好之前,风致颤抖的手和强颜欢笑的表情,勾起了许乘月在末世时的记忆。
说起来,末世的师父亦是精于符箓一道的,只是,师父总是板着脸说不适合她,不传授于她。
她觉得符箓厉害,于是偷偷学着画符,可要成不成的符箓爆破,惊动了师父。
那两次,她都挨了很重的罚。
一次整个背都被打烂了,在石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一次是被废去了爱写写画画的右手。
她便是那以后学会的左手字左手画。
她自是不解,觉得师父对自己过于严厉和狠心,整整十日都没同师父说过一句话。
后来师父出门一趟,再回来时落了一身的伤,服了药躺在榻上还不停地哭,又一边胡话不止。
说的都是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时间太过久远,许乘月记不起当时师父都说了些什么。
其实她来到此处,好多次回想末世的情景,都觉得懵懵然。
好多事情她都记不起来,即使记起来的,也都不怎么连贯,甚至有些还不等她去抓,便如云烟消散,任她后来怎么用力都想不起来,方才浮现脑海的都是些什么。
不过师父说的其中两句,她隐约倒是记起来了。
“阿月,你的手很疼吧,你别恨师父。”
“要恨便也恨吧,只要你不碰符箓一道,只要你不画符,你就安全了,我也算对他有个交代了。”
到底是为何,都叫她不要碰符箓一道?
许乘月心中疑窦重重。
连同先前的际遇,已经两次了。
可是为何她画符就有危险?
师父口中需要交代的人又是指何人?
思绪纷杂繁乱,她是犯着头疼入睡的。
睡梦中黑黢黢的山洞里,仅有一豆火苗在虚弱地摇曳着。
末世师父总是略显苍白的俏颜,便是在这昏黄的烛火下,笼于轻纱一般的薄雾里,似是而非。
“阿月,”末世师父的声音响起,飘飘然的万般不真切,像与本就在梦中的她又多隔了一层梦纱,“我知道终有一天,你是要走的。”
“你天赋有别于常人,末世灵力枯竭至此,仍挡不住你的一颗探索求变之心……我亦是不忍,让你受困于这方小小的芥子世界。”
“我的身体撑不了几日了,他们终究是会追来此处的,与其就这么等他们追来捉你,倒不若我主动送你离去,霜玄在那里,你们若是见着,即便面貌不再相同,也定能有所感应,如此,互相也可有个照应……”
然后便是一片血色笼罩天地,吞没了他们久居的山洞,也吞没了末世师父的脸和整个身体。
巨大的惊骇,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猝然惊醒,猛地吸了两口气,一个不好的感觉浮上许乘月的心头。
她离开末世那时,末世的师父,莫不是出了事?
她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莫名。
她都拼凑不出一段完整的记忆,能表明末世那会儿当真有何异样,于是打心底里开始抑制自己如是想。
只是这想法一旦生了,许乘月便不自觉带上两分惶惶,后面的探索中遇恶妖斗法之时,因为精力不够集中,她有两次都差点遭了对方的道。
“没事吧?”管南悬一把攥住许乘月的手腕,将她护于自己身后,同时操控手里剑,化作无数剑影挡下松妖射来的密密麻麻的毒松针。
“没事。”许乘月答。
语毕,她再度掐起散开的藤缚诀,操纵粗壮的藤蔓将对面那棵妖松的枝干,缠收、结成一个茧。
她虽靠着狂吃灵植无灾无难地筑了基,但对面的妖松,修为仍远高于她,她这招,也只能维持住几息,便会被挣破。
争取来的几息时间,对于墨灵申和管南悬来说是锦上添花,对林风致和尉迟璜来说,却是雪中送炭,有了许乘月的帮忙,他二人才有喘息之机,也没这么容易受伤。
再说秘境之外,起灵宗的大长老步千阳、久不出开明山的石家嫡长女亦是管家当家主母石枕婗、连同石家、尉迟家、江家的三位长老一起出动,拿着汪家给的秘境地图,压制了自身修为至结丹,方才入了中天秘境。
一行人接连闯过地图上标注的山川石林深谷,最后抵达深处的中天王阁,并未遇见汪尔声口中所述的山洞、竹林,也并未瞧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