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蛊峰暂住的第一天。
“劳烦了。”
“兽炭炎气盛,盆浮拂浪花”,平安京沿承大唐习俗,多用饼茶煎饮法。沈莹华习惯喝清茶,不喜欢往茶汤里加东西,所以自己改了下离岛教授的茶道。
她的手法看起来与凤蝶迥然相异,倾身平腕,一举一动,自有另一清和平寂的意味。
沈莹华先将一茶盏递与温皇,才轻声道:“暂住贵处,带来这许多麻烦,我本就于心有愧;若你能不嫌弃我的茶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神蛊温皇低头饮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睛微亮:“沈姑娘蕙心,何出此言。”
沈莹华听了这话,抿唇一笑,又小口啜茶,不再说话了。
……倒不是她内向,主要是和温皇说话有一点累。
神蛊温皇一副从容镇定,事局不出其手的模样,让沈莹华这个早八百年把繁文缛节忘光了的人都忍不住捡回咬文嚼字的习惯。
她斟酌字句时,神蛊温皇似是瞧出了她的为难,摇扇笑道:“沈姑娘自可随意些。”
沈莹华面露难色:“但我们不是很熟。”
神蛊温皇摇扇的手一顿:“……”
话一出口才觉有歧义,她摆摆手,脑袋上的火红流苏也跟着晃动,莹白耳尖尴尬得发红:“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不常对陌生的朋友暴露这些小习惯。”
神蛊温皇百转千回地喔了一声,笑而不语。
少顷,他看沈莹华眼神再度游移,便道:“若有何事,不妨直言。”
沈莹华迟疑道:“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是说,这个药,能不能不喝呢?”
“我没有轻视温皇的医术,但真了解自己的情况,与其浪费上好的药材,不如将它们好好保存,以待来日之用……”
这话可能有些突兀,更别提神蛊温皇对她的情况格外重视,仔细探查过她的身躯。
明明是医者仁心的好事,沈莹华也不知自己这份违和感从何而来。
她说完缘由,双手纠着素白发丝,静待温皇回应。
神蛊温皇不答反问:“那沈姑娘是打算如何呢?”
“静养即可。”其实她觉着神蛊峰的灵气就能慢慢让她恢复回来了。
神蛊温皇莞尔,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玉白茶盖在盏口边缘发出清脆的扣响。他语气丝毫不见被冒犯的愠怒:“沈姑娘焉知,病人愈是反逆,病症愈是棘手,医者,便愈有探求医治之心啊。”
她知道,但是……
“俏如来相托,温皇总需一试。”
沈莹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真的劳烦你了。”
然后这一试就试了五十多次。
在神蛊峰暂住的第五天。
沈莹华因着不能动武,不能打架,闲极无聊便把以往在晴明庭院的居家习惯带了出来。
虽是客房,亦可布置得精趣;在神蛊温皇默许之下,除了煎药,拿厨房做糕点也是可以的;既然蹭了主人家厨房,又不好不给人家留一份;做了糕点,看到温皇的闲情逸态,沈莹华终于有些手痒。
她道一声失礼,主动承过一些活计,一边如白蝶穿梭于闲云斋内外,一边疑惑地思考。
神蛊温皇,他,莫非是个生活废柴?
在神蛊峰暂住的第六天。
以神蛊温皇对人心之透彻,自然懂得如何能让一个人最快地放下提防,对陌生处所产生亲近感。虽然这种心思用在这里……
他看了眼将苦药一饮而尽,再“主动”去找事情做的沈莹华,微微一笑,内心将“药方”又做了些改动。
在神蛊峰暂住的第十天。
破案,神蛊温皇不仅是个生活废柴,还是要过得非常精致的那种。
在神蛊峰暂住的第十五天。
温皇今天的神色有些奇怪。
沈莹华看不出那份伪装下的算计,亦猜度不出他此刻内心的兴奋猜想,乖乖坐在桌子旁,将蛊皇难得亲手煮的药汁喝完。
“咕唔。”
她脸色正常,却半晌才开口。
“温皇,我知道我不该质疑你的医术,但这药是不是越来越苦了?”
难道神蛊温皇亲手煮的药,特点就是格外苦涩,滋味难言吗?
神蛊温皇微不可察地将视线凝在沈莹华身上,过了一阵又为她把脉,良久道:“许是药材缘故,若有法可选,我亦无折磨病人的乐趣。”
他语气只在前几个音节奇异,很快又恢复揶揄。沈莹华以为是因药效不理想的缘故,不知他内心真实,气焰一下子低了下来:“……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十五天,前后统共五十余次的药,次次味道都不同,饮下后身体妖力或有所滞涩,或有所窜动,看来温皇对她的情况是真的费了心思。
沈莹华更加愧疚。
除了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