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然而事到临头,我发现我仍是没办法做到杀伐决断地下手。
“老师的右手,不应该握着如此沉重的刀柄。”
明知是冒牌货的东西用着结罗的脸,结罗的声音,以及我最为熟悉的属于结罗的语气在我耳边低语:“这双手更适合被精心地保护,能拿起最轻巧的餐具就已足够。”
他覆上我手背的虎口甚至同样温热。
“你……别靠近我。”我竭力握稳暂时没办法朝他脖颈砍下去的长刀,出力使手腕回正,让最锋利的刀刃抵住他颈侧的动脉。
“老师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吧,为了生活下去一直需要这样子不断地在外奔波。”然而眼前由女妖铸造的幻象如同根本不在乎我会杀死他那般,甚至稍微扬起下巴,好让我横在他喉间的刀锋能更契合地贴上他的脖颈。
“为钱操心,被追杀,总是受伤,睡不好觉……”
他抬手拂过我因姿势而垂到胸口的马尾,在我紧张的目光下轻描淡写地撩起我湿润的发梢,牵至他的唇边。
“我可怜的老师。”顶着结罗外壳的他垂眼含笑注视着落于他指尖的黑发,指腹轻轻地摩挲,“想必这头漂亮的头发也很久没有好好保养过了吧。”
温热的吐息轻扑在耳畔,我紧抿嘴唇,下意识地别开与他对视的视线。
这无比真实的感触,以及每一句都戳刺到我深藏心底的软弱之处的话语,无一不让我握刀的手开始颤抖。
就连时间的流速也在此刻的僵持之中凝滞至几乎暂停,掌心里粗糙的刀柄猛然一震:“老师!”
“虽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眼前的都只是幻觉而已。”靛色的长刀与心跳共鸣,刻于左胸的刺青跟随脉搏引燃,使我从短暂恍然的动摇中清醒过来。
“挥刀,老师。”
手腕如同被他人牵引控制那般一紧,贴至对方脖颈处的靛青通透的刀面倾斜出方便下割的角度。
这样简单粗暴的处决一如结罗的风格,半圈荆棘在左胸热得微疼,我心头一跳,咬牙用力地掰回右手的控制权,双手正握住刀柄,随后闭上眼,用力地朝着幻象的胸膛刺去。
锋利的刀身贯穿了这具由我所思铸造的躯体,女妖的幻象如老式电视机上的雪花片般撕扯着变回原状。
一颗妖紫的竖瞳独目被长刀贯穿,失去附于其上的眼珠,骸骨无法再维持拼凑的形状,纷纷掉落在地上,散发出强烈腥臭。
这就是穿透真实之眼……人类的嗅觉此时才能嗅到强烈的腐烂之味,我忍不住屏息,拔出刀后,蹲下身忍着恶心将那枚还带着粘液的眼珠拾起,收进康特维特专门发放的储物魔方中。
指腹还残留着我不敢回想的触感,我猜我此刻的脸色一定难看得相当精彩,以至于背上的短弓看不下去似的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莱米一把从我手中拿过骰子大小的储物魔方,顺手拎起滚落在一旁的半腐头骨:“我来。”
“看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刚才那个女妖一定变成了你熟悉的人吧。”莱米麻利地做好回收,伸手把仍然蹲着没能从过分真实的幻象中回过神的我拉起,“那种东西说的任何话都不要相信。”
不可听,不可视,不可信。
理智上无比清楚,可感性无法做到当机立断:那远超现实的幻象甚至不能用幻觉来形容,他温热,有脉搏,就连拂过我脸侧的气息都不尽相同。
“它……”我垂下眼,忍不住掐住右手的手腕,试图忘记刚才挥刀刺向结罗胸膛的错觉,“不像是单纯的幻觉……无论是说的话,还是对我的态度,都……非常了解我、熟悉我。”
就连我深埋于心底,未曾向结罗和莱米说出口的,旅途中那些不为人知的、被我强行忍下的窘迫与软弱,它都全然看穿,一清二楚。
“因为那些都是你真实的记忆。”莱米瞥向我,随后径直地走到我的身前,抽出捆于左侧大腿的短刀,砍去碍眼的枝叶开路,“你的所见,所思,所想,在女妖的真实之眼面前都不再是秘密。”
“它会变成你的任何一根软肋。哪怕是死去之人,或者是已忘怀之人。”莱米低哑的嗓音在起雾的雨林里凉得像雨。
随后,他转过身朝我伸出手,示意我牵着:“接下来由我开路,某位大小姐就负责握稳手中的那把刀吧。”
身边多了个实际的同伴的感觉确实会比刚才更好。我连忙将手放入莱米的掌心,未等短弓牵紧,挂于腰侧的长刀发出轻轻的震颤,结罗难得地出声:“莱米。”
“没关系。”我的疑惑还未升起,莱米便冷淡地应下结罗的话,“目前的情况还能应付。”
他俩之间的沟通言简意赅得可怕,我茫然跟在莱米身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一般来说狩猎女妖,所有人形都维持武器的形态会更方便对于幻象的判断。”我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让莱米顿了顿,他无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