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祈一年。
在这京城里,百姓们就算亲人因为这场战争丢了性命,那新上任的皇帝也还是下令不许操办葬礼,甚至连一丈白幡都不可以挂出来。
在这冬日里,新帝大张旗鼓的搞庆典,百姓也只能忍泪附和,偷偷在家里为自己的亲人点一盏白灯笼。京城歌舞喧哗,但丝毫掩盖不了这寒透了的天气。
诉息看着这变了天地的京城,在门口悬挂了一盏白灯笼后,最后还是决定远离这里,前往一个安静些的地方。
大雪纷飞,渐渐白了眼前的山路,诉息虽坐在马车中,仍旧感到寒意笼罩,他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风,将窗口又封严了些。
他看着逐渐被打湿的窗布,发起了呆,忽然马车一顿,诉息没有准备,猛的向前晃了一下。
“公子,有一个妇女挡了去路。”车夫喊道。
诉息皱起眉,想着可能是流浪的乞儿看到了马车,便想着过来拦一下,讨些食物,他并不在意,仅是嘱咐道:“你给她些银两便可。”
车夫:“公子,这妇人受伤了,而且还背着个孩童。”
这话一出,诉息连忙从马车里走出,他看着眼前的人,单薄的衣裳上染满了血,却又因为这大雪显得没那么艳丽。
女人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的坚毅,“公子,妾身为拦了公子的马车道歉,不过这实属无奈之举。”
诉息沉默的看着她,然后向前走去,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披上了女人的身上,“若夫人不介意,可以去马车里,我带你去找个郎中。”
似是没想到眼前的男子会这样,女人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她抿着唇,最后将背后的孩子抱在了眼前。
“公子是个好人,不过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我只有一个请求,”女人轻轻的整理着孩子凌乱的发丝,哑着声音说,“希望公子能带着我的孩子走出这京城,如果遇到好心人家,就让他们领养了吧。”
“如今我身上也没银两,给不了公子报酬……公子能可怜我的孩子吗?我只想他活着,怎样活着都行。”
说完,女人的眼里泛起了泪光,在这漫天飘雪里她如同一朵红梅一般,坚韧挺拔,拼尽全力想护着自己的孩子。
诉息叹了口气,便将孩子接过了,“我帮你,不过还请夫人一起上马车,我带你们去寻郎中。”
看到诉息点头,女人很明显的松了下来,像是突然卸了力,直接跪在了地上,而诉息也没来得及接住,只听到了对方强忍着痛说道:“公子,他叫燕凛,大义凛然的凛,记住了。”
女人扯着笑,因为伤势极其严重且一路奔波,身体早就无法支撑,在确认自家公子被送出后,便向后倒了去。在咽气之前,诉息听到了她说了句:“多谢公子。”
她算是没有辜负燕夫人的期望,将燕凛送出了京城,不过以后的日子她不敢确认,眼下也没办法去确认了。
诉息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却发现他身体冰冷,脸色也苍白无血色,他看着那个倒在雪地里的妇人,犹豫了许久。
“阿昌,找个地将她埋了吧。”说完,他便抱着燕凛走进了马车,马车里虽冷,却挡了外面的风雪,诉息将指腹置于燕凛眉心,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魂魄还在。
这孩子还能活。
虽然需要花费些时间,但那妇人不会因为自己护着的孩子早就死了而伤心了。
*
“阿凛,你过来看看这个,这花开得如何?”诉息站在桃树下,向着远处的燕凛喊着。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诉息褪下了繁重的衣裳,仅是穿了一件春装,他本就生的好看,五官精致漂亮,带着笑的时候,温柔似是从骨子里漫出来一样。
此时的他正盯着燕凛的反应,神色很明显的带着期待。
燕凛步子僵硬的朝诉息走来,在他身边停下后,他抬头,平静说道:“好看。”
这话生硬无比,没有夹杂任何情感,诉息皱眉,最后还是扯了抹笑,“阿凛今日走得稳了。”
燕凛没有回答,只是将头低了下去,盯着飘落的桃花发呆,他没有移动,而且身上的人偶纹很明显,完全让人想不到这里面是个人。
诉息已经很努力了,他花费了将一年多的时间才将符合燕凛的人偶制作出来,可当魂魄附进去的时候,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那般。
眼前的人,仍旧是僵硬无比,对什么事情都很迟钝。
“阿凛,我会让你成为人的。”诉息喃喃道,在最后看了一眼燕凛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里随意摆放着许多木料,还有被翻开的古籍,透过木窗的光散落进来,落到了他的桌案上,空气中的灰尘散漫的飘着,在离开光后,落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诉息拿起身边的书,便翻阅了起来,直到房间里的光暗到他看不清楚字迹,他才愕然的抬头看了一眼时辰。
“点个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