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八,长安城。
飞雪渐弱,簌簌飘零,白茫茫的街道上,时有戴帽裹袍的行人,踏着皑皑积雪,噗嗤噗嗤穿行其中,一会儿便消失在远处,如雾中来,似烟里去。
一辆马车在街上缓缓驰行,留下清晰的车辙与蹄印,车厢舆角悬着两只黄铜雕花铃铛,偶尔细风拂过,叮咚作响,清脆悠扬。
慕青云身披狐裘大氅,端坐在车厢内,眼睑微垂,兀自沉思。随行小生阿怒则在车前执缰,双目炯炯,注视前方。
“请问小兄弟,可知曲江池如何走?”
一个女子的声音,倏地从飞雪中悠悠飘来,清越爽朗,好似黄莺吟啼。
阿怒勒着缰绳,停住马车,回首瞧了瞧车厢里的主人。
慕青云抬眼望向外面,看清来人时,眼角瞬息之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鸷冷笑。
——目标终于来了!
前方朦胧如絮的雪雾中,出现一位十七八岁的明艳少女,正大方地打招呼。
那少女身着一袭胭脂红劲装,鲜艳夺目,容貌干净白皙,似雪山般冰晶玉洁,凤眼清澈,鼻梁秀挺,俏丽而英气。绯色丝带束着长发,其中夹杂好几条纤细的麻花辫,髻上镶着两粒澄金琉璃,珠光宝气,熠熠流转。
少女骑着一匹赤鬃枣骝的烈马,身躯健硕遒劲,四蹄坚硬有力,长鬃飞扬,动如烈火,可谓剽悍威武之极。
这一人一骑,犹如一团火焰,从水墨丹青的留白中缓缓燃烧浮现出来,渐渐吸聚了所有的色彩,让周围一切黯然失色。
慕青云双目神光内敛,已恢复到平湖秋水的从容境界,瞧不出半点情绪,淡淡答道:“请向东转,过一个坊,然后向南,再过两个坊,便到了曲江池。”
“你确定?”红衣少女神色犹豫,貌似不太相信。
这不是羞辱人吗?!
慕青云目不斜视,冷冷回应:“本人久居长安,错不了。”
红衣少女闻言,左右一瞧,手指点了点,秀眉微蹙:“东?南?”
看来是东西南北傻傻分不清……
慕青云试探性地随口说道:“本人正要去曲江池,姑娘不如与我同行。”
红衣少女眉宇顿时舒展开来,眸如星辰,盈盈一笑:“如此甚好,谢谢了!”
慕青云见状,心中却忍不住嘀咕——这么容易上钩?
七日前,西域有人千里迢迢赶至长安,通过鸿胪寺上报紧急情报,突厥密使将于近日抵达长安,欲与神秘势力合谋大事,但密使和密会具体情况均不知晓。
作为大唐明月阁三卿之一、直接受命天子的慕青云,被安排负责调查此事。
由于事关天下安危,慕青云遂协调长安两大县令、南衙禁军以及不良人,联合展开调查,务必要尽快水落石出。
经反复查探,昨晚宵禁前,已发现十多个行踪诡秘之人,并全部暗中监视。
而就在今日上午,万年县令赵柯通知,其中一位住在昭国坊的红衣少女最为可疑,且即将有异动。慕青云果断赶至附近,计划等那红衣少女出现后,一路跟随对方,查清密会地点及其同伙,一网打尽。
只是没想到,才遇见这红衣少女,对方竟主动搭话,并告知目的地,真是省去不少心思和麻烦,如此一来,此事估计很快便能办妥。
马车拐了个弯,向东而行。
红衣少女自个儿说道:“离开客栈时问了方向,哪知一出坊便迷糊了,只怪这长安城太大,四面八方长得都一样,又遇到如此天气,放眼望去,一片迷茫。”
慕青云面无表情地应付着:“长安城宏大广袤,纵横规整,确实容易迷路。”
“嗯嗯~”红衣少女微微颔首,旋即一笑,“还好哥哥你愿意带我同去,我一向不会亏待好人,这样吧,我送你一件小东西作为谢礼,你可不许嫌弃,如何?”
红衣少女眸子温润,笑意如美玉莹光,好似冬日里温柔和煦的暖阳,令人心醉。
大事要紧,可不能被这小妮子弄迷糊了!
慕青云轻轻咳了一下,淡淡回复:“可以。”
红衣少女神情顿显欣慰,右手轻扬,抛出一个白色事物。
那事物像一片羽毛,洁白无暇,轻盈柔顺,在空中缓缓飞旋了一圈,撩过一片片飘洒的雪花,降落在慕青云腿前。
慕青云拾起一看,竟是一只白纸折叠的鸟,展翅张翼,尖爪利喙,朱红点缀成目,真是炯炯有神,栩栩如生。
红衣少女双眸晶亮,眉间含娇,神色颇为自豪:“这可是昨晚我在客栈亲手折的,来自我们天山的雕儿,怎么样?”
一只破纸鸟而已,有何稀奇?
慕青云内心颇为鄙夷,嘴上随口回应:“确实惟妙。”
“算你识货!”红衣少女神采飞扬,甚是高兴。
慕青云本不以为然,且一向寡言少语,但见对方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