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只有忘川河水静静流淌。
灵溪忽而一笑，对扶光道：“我被一事困扰许久，想问一问你。三界偌大，若你想寻一个人，你会如何做？”
而扶光看似专注，实则在走神。
方才三鬼说话一直未防着他，从玉练那句“姐姐你终于能跟仙和平共处了”开始，他心中就有疑惑，觉得灵溪似乎和仙有什么故事，又想起方才她见到自己灵火后的反常，忍不住猜测：“难不成她是讨厌仙人？可她现在问的却是寻人，莫不是想从我嘴里套出反话？”
倒生了一副灵秀心肠。
他走神和旁人不同，眼神灵动专注，会让被看的人有种被深情注视的感觉。
可灵溪天生迟钝，一无所觉，只放出鬼火在他眼前飘了一圈，不耐道：“怎么，这个问题难倒你了？”
扶光眼神蓦然一亮，答得十分爽快，像被夫子点中的自信学生，恨不得背一篇四书五经。
他道：“这有何难，不管找什么都一样，无非是广撒网，再投其所好，时间一长，终有所获。”
那就是尽管躲，躲得越远越好，可一旦被找到就要认输，可她还不想认输。
灵溪又道：“若此人仅存在梦中，找了二十年都没能找到，已成心魔又该如何？”
扶光叹气道：“已成心魔，就要找原因了，你是找不到才生的心魔，还是那人就是心魔本身？但如果有可能，我会选择忘了这一切，因为我不是个能吃苦的人。”
“……”这倒是灵溪没想到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扶光就道：“你别这样看我，我是仙啊，有更好走的路我何必吃苦？”
她还未说话，扶光就眨了眨眼，拿细扇朝她一指，笑道：“你可知方才那是我的真心话，我还有一套糊弄人的说法……我觉得既生心魔，就不要再找了，世上那么多路，你总能找到别的出口……”
这一句说完，灵溪就陡然看向他，触及他温和的目光，让她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他好像在说，若是逃不了就别逃了，面对吧，别害怕，去找这件事的另一种可能。
可梦里那些排山倒海的呢喃和痛苦，夜夜在她心里翻腾，要说面对，谈何容易？
对面扶光展扇一摇，继续说道：“我不认为逃避和面对是两个选择，它们该是两个阶段……所以不管你选哪一个都没错，重要的是不要觉得自己某一刻的无能可耻，因为知耻才能后勇……而你是千千万万个你的总和，所以若是找累了，你就歇一歇吧……
“兴许等你歇好了，就会发现如心魔一类，根本没有那么可怖呢？”
灵溪喃喃道：“我是千千万万个我的……总和吗？”
他说害怕不可耻，他说知耻后勇……他说若是找累了，可以歇一歇……
可她真的停得下来吗？
轰隆一声，她心中似乎有雷光闪过，突然想起一件被刻意忽略了好多年的事实……她想起她其实并没有见过杀她族人的凶手，那东西只是一道虚影，但在血腥味四起时，她知道她被放过了，因为那道虚影很轻很轻地捂住了她的眼……
她永远记得当时年仅四岁，手脚冰凉的自己，这是除了那个仙人之外，日日夜夜不住煎熬着她的另一个心魔……
她在有大仇在前，她停不下来，而梦境在后，她也跃不出去，她犹如困兽，二十年在冥界除了一身魂力寒心，她一无所有……她心绪翻涌，可面色却如死水，因为这些沉疴宿疾已刻入骨血，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就在她沉默不语时，小无出来了，落在她冰凉的指尖，犹如萤火。
她看向扶光，带着少见的茫然。
扶光叹道：“看来我的答案让你不满意，没有帮到你啊。”
灵溪不说话，不太喜欢这种亲昵，可下一刻她的眼睛就瞪大了，直直地望着忘川河柔软的河面……那河面上落了许多洁白的流苏花。
冥界少生活物，起码流苏树是种不活的，是以飘来的种子落在河两边，长到半高就会尽数枯死，可现在它们却如枯木逢春，不仅都抽出新芽，还开了花，秀气灵动堆了满树，被风一吹仿佛落雪……
灵溪陡然看他，问道：“你从前是不是来过冥界？”
扶光却歪着头道：“怎么，你连花也不喜欢吗？那可难办了。”
所以他在哄我开心吗？
灵溪几乎是无措的，心上才觉出几分喜悦，却又在顷刻间生出铜墙铁壁，对他充满防备，她意识到，这个仙，正在无限接近她的心。
可她和仙之间，分明是死局。
自从扶光说完那些话以后，灵溪就成了哑巴，打定主意非必要不同他说话，好在冥殿很快就到了，见到玉练和归心，这古怪的沉默才烟消云散。
冥殿门口，听说是灵溪求见，影青很快就出来了。
只是一出来，却看见归心，他的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最后又看着扶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