岖的青石阶梯踩出了油膜。
因寿山绵延万里,地势高低曲折难以捉摸,草木葳蕤丰茂,贸然离开山道和润世宫的范围是件极危险的事。
哪怕镇氏在几条山道上装满了监控,政府部门处处竖着罚禁的指示牌也防不住某些不守规矩的人专门来挑战生命极限。
露春拎着伴手礼,没有试图阻止那三个行迹鬼祟的年轻人往灌木丛里钻。
她平复了下呼吸,站在他们的视线死角里给镇雨打电话。
那头接的很快,大雨同学着恼地吼了句:
“快给我放下!做人不可如此狗!那是留给我春儿的!——喂,春儿啊,你到哪儿啦?”
露春听到她中气十足地骂她哥狗便先笑了,“在玖拾玖天门这儿呢,有三个背包客溜出去了,赶紧找人来领。”
镇雨啧舌,随即听筒里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露春歪头夹住手机,将礼物换了个手提。
这时一道低沉的嗓音毫无预兆地叩了下耳膜,因克制不耐而显出几分喑哑的声线里好像蛰伏着野兽。
“玖拾玖天门边是不是有个缺口?”
露春微微一顿,抻着脖子朝上面看了眼,轻轻嗯了一声。
“明白了,谢谢。”
露春挂掉电话,把礼物又换了只手,掂着好像越来越沉重的包叹口气,继续漫漫登山路。
往润世宫的通天石阶道上共筑有九十九道天门,那是九十九对矗立在山道两侧的神龛柱,在漫长的岁月里逐渐被青苔覆盖的柱身上,雕刻着万千被镇压于龛笼下的妖魔鬼蜮魑魅魍魉。
神龛间彼此牵连着粗壮的白麻绳,中间打结,每一个结下都挂着枚金色的铃铛。
镇雨说,这些铃铛是用来防风的。
风,世邪。
身心纯正的人行过天门,闻铃音,防风避祟。
露春听着穿梭在风中的沙沙细响,仿佛真的轻松不少……
嗯……还是好重,好累,想躺。
其实过了玖拾玖天门就离润世宫很近了,而且临到正午游客多已从另一条山道下去吃饭休息,上山道这边稀稀拉拉并没有几个人。要不然夹在涌动的人潮中爬山,露春觉得自己压根坚持不到玖拾玖,贰拾玖就嗝屁了。
初夏的阳光尚不算强烈,但是活动得多依然热得很,好在山里巨树成荫,凉风习习。
她挪到角落里一屁股坐倒,告诉自己就休息5分钟,让红得快熟了的面颊冷却下。
此时肩头倏忽一轻,包包被提了起来。
露春仰脸,来人背着阴,阳光从那陡峭的眉尾旁斜斜穿过,明亮得晃眼。
她连忙起身,然而对方太高了,她就是踮着脚站得笔直,包带子仍是虚虚地搭在肩上感受不到重量。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露春率先垂下眼,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利索地一抖胳膊将包交了出去。
闷湿的背部顿时一阵清凉,露春惬意地咝了声,抬眼看向这位好心人。
好心人仿佛不知道热一般,披着一身漆黑羽纹的祭衣,三层内衽次序交叠在胸前的四花扣下,压配着一枚乳白色的玉环和殷红的双穗。
……大约少有人能把这样的装束穿出既禁欲又狂气的感觉,那样浓郁而庄重的黑衣,在他身上却像返着光。
零星几个路人纷纷掏出手机想要拍照,他便微微皱着眉,冲身后的镇氏族人示意。
五六个穿白祭衣的年轻人立刻分成两拨,一拨往那不知怎么撞出了豁口的灌木丛里追过去了,一拨捧着毛笔和漆器,仔细地修补灌木丛根下一条被蹭没的暗红色警戒线。
这时镇雨掐着点拨了电话来,莫名喜气洋洋:
“春儿,我哥接到你了吧,机会难得好好聊聊鸭。”
“……我快到了,先挂啦。”
好一场见缝插针的雨,总也不肯死心呢。
露春觑了眼已经率先往回走的镇家哥哥,好歹忍住了没当着他面把安利吐镇雨脸上。
而人家正拎着与自身装束极不相称的小鸡黄背包,步履从容,始终与她保持着三四阶的距离。
露春没了背上的负重,提着伴手礼也还有闲情欣赏她背包盖上那个左摇右晃的沙雕小鸡头。
两人一路零交流地抵达了润世宫外,早已等在最后一道警穆天门下的镇雨笑嘻嘻地迎上来,毫不避讳地挤眉弄眼。
露春不大想理她,出于礼貌只规规矩矩地向身边人道了谢。
这位存在感极强的镇氏少族长没说什么,把包递还给她便头也不回地往正殿的方向去了。
镇雨在他背后呸了一下,“不解风情的狗子。”
露春乜她,“再狗人家至少还帮我提过包,你整天说爱我,却不肯跟我同甘共苦。”
镇雨连忙抢下背包,对它出人意料的分量惊了惊。
“哎呀我的春春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