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是个见多识广的男人:
“和平,珍贵。”
大片的废土,昏暗的天空,无数流离失所的人们,还有一座座毁于炮火,又在战争中复兴的钢铁巨城。
他不喜欢那些地方,压抑、痛苦、充满了危险的铁腥气。欲望和绝望像齿轮一样紧拧在一起,推动着所有人在炮口下起舞。
老先生表情微凝,他看着这个才丁点大仿佛豆芽菜的小男孩,目光中缓缓流泻出一丝悲悯与怀念。
“我年幼时……外面的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他招招手,示意小孩坐到身边来,“我的故乡玫瑰城,是座名闻遐迩的大都会,在每年初夏时分举行太阳盛典。
每个国家都会派出代表使团,带上自己这一年的成绩,来交流竞技,来炫耀。
一心求学的初生牛犊们还有机会见到各位深居简出的大导师,当时仍在世的西拉克大导师能以一己之力让玫瑰城飞起,令十三条白金瀑布日夜奔腾。平民乘坐象牙船逆流而上,到城里去共同狂欢。
玫瑰城下还有秘密之城,它名为日月辰星,只在玫瑰城飞向天空的那一刻才会向世人袒露它浩瀚富饶的宝藏——无数人为了撷取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而竭尽全力,今年未成,明年再续,生生不息……”
老人不禁露出些微笑意,伊马听得一脸神往,忍不住插嘴问道:“那宝藏是什么?”
“是智慧和文明迸发的源泉,”老人摸了摸小孩的头,缓声回答,“是伟大灵魂遗下的永恒光辉。”
伊马眨眼懵懂地点点脑袋,这宝藏听起来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不明觉厉。
他咔咔几下啃干净小苹果,一挥胳膊将核儿掷向葳蕤的森林之中。
或许来年,又能在某处看到一棵稚嫩的树苗。
一大一小静坐了片刻,享受着山间温凉的风和辽远的寂静。
“皮尔德翁,”小孩突然开口,“你马上要走了吗?”
“唔,唔,不一定。”老先生捋了把胡子,“本来是该走的,不过……我有一件想去确认的事,这下得等我的朋友来保、咳,陪我才行了。”
伊马有些开心,却仍努力端着成熟的人设:“嗯,如果你要去哪逛逛,我也可以陪你一下。”
皮尔德翁又眯缝起了眼睛笑,“伊马啊,你识字吗?认得地标吗?会看地图吗?”
“……不、不太认得,”小男孩不好意思又倔强地梗着脖子,“我是黑户!学了也用不上,进不了城!”
“哦,真遗憾。”皮尔德翁摆弄着他的望远镜,漫不经心道,“我的朋友也到了收学生的年纪了,要是连他的入门题都看不懂,多可惜。”
“!”小孩的眼睛噼啪乍亮,他犹犹豫豫地搓着裤边的小洞,吭吭哧哧好半天:
“那、那行吧……你能教我吗?先从名字开始……”
老先生快活地捻着胡须,将手中三角形的黑金色望远镜递出去。
“不不不,先从了解你脚下的土地开始。”
伊马又惊又喜地看看他,将小手在衣服上反复蹭了蹭,方才小心翼翼地端过去。
“这是三智镜,一知远近,二知因果律,三知古今。关于第三知,若是真想看身前身后事,必须得付出双倍的时间为代价,但如果一不小心看多了……”皮尔德翁温和地道,“记住了,不要好奇,玩弄时间的人,必受时间的玩弄。”
伊马吓得连忙捂住那泛着奇异光芒的目镜片,它的镜体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看得久了,便仿佛游动起来了一般。
皮尔德翁掏出盖子盖上去,轻轻一扭,随着细微的齿轮滑动的声音,那盖子正反旋转几下严丝合缝地嵌接在了镜筒上,就连花纹都缜密地对在一起。
“这是个很古老很危险的炼金产品,”皮尔德翁似惋惜似感慨地抚了下那凹凸不平的纹路,“但很适合作为那把启蒙的钥匙,来,这是一智镜,它的调焦旋钮在左边,近可咫尺,远可至山海之外,啊,当然,它的创造者在其中做了诸多限制……一般而言,它只是个性能卓越的普通望远镜罢了。”
伊马很聪明,几下就明白了操作方法,端着比他脸还大的望远镜小心地调着距离。
“哇……哇!”
“你在看那座庄园吗?”
“嗯!我妈不让我靠近那里!”
皮尔德翁笑了下,跟着眯眼远眺,仿佛能透过遥远的距离望见那座庄园边上昂藏的铁杉树林,修剪丰美的蔷薇迷宫里雪白纯洁的人鱼雕像,和宝石般色彩斑斓的玫瑰花窗。
小孩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眸光微微发亮。他不是没见过富绅贵族们的宅邸,但那种连仆佣身上都流露出温柔平和的地方在他的记忆里却是前所未有。
——富庶、宁静,令人打从心底感到满足。他想生活在这里。
皮尔德翁微笑着拍拍伊马的脑袋,示意他把注意力放到二智镜上来。
二智镜的物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