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可能。
亚父二字叫不出口,哪怕晁术与霍枭的亲爹霍冲情同手足,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生死与共,又在霍父临终之时交付一切,将扛起金银山的重担交给他,霍枭却仍对这个性格严肃古板,从头到脚践行克己复礼的军师不亲近。
当然,这与霍枭的性格也不无关系,过去的十四年中,仅靠残留在身体里的灵魂,霍枭不过是个仅有基本行动能力的傻子,凭借野兽般的直觉自然对这个操劳山头生计的长辈避之不及,同时无法容纳太多记忆的脑袋也根本放不进这个对她来说并不重要的身影。
而她那漂泊在外的灵魂,强撑着那并不和谐的躯体,也因为那无孔不入的违和感而撑起一道假面,万事谨慎小心。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这个山头名义上的主人,霍枭也依旧没什么作为地试探着山上的每一个人。
“小,白,吃,晚食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雄浑粗砺又因为口吃而略显憨实的声音。
“知道了,阿骆。”
好像并不意外,感觉到光线被挡住,霍枭动了动不是很利索的胳膊腿站了起来,而被叫做阿骆的壮实少年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跟在霍枭身后。
两人相处得十分和谐,在霍枭痴傻的那十四年,仅有的几个一直停留在脑海中的身影就包括了身后这憨傻的少年,而他们两个就是这金银山人尽皆知的卧龙凤雏。
和霍枭一样,阿骆也是个痴人,据霍枭他老爹说,和霍枭这生下来就笨不一样,阿骆是小时烧坏了脑子,这才智力发育缓慢,到如今,也不过像个六岁稚童。
就像现在,霍枭一瘸一拐地在前面走着,身后阿骆也就跟着模仿,明明壮实得能打死一只牛,却偏偏装成一腿长一腿短的样子。
晁术将锅里最后一点汤水舀出来时就看到这样两个奇形怪状的人。
“少主身体应该恢复了才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晁术的精神倒是比霍枭初见他时好了许多。
“是好了。”霍枭扯扯僵硬的面部肌肉,对着晁术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她也不想这样,但这思维总有偏差,控制身体也是各有各的想法,这也让霍枭恢复了几日,山头的人也没发现这个傻了十四年的少主已经好了。
反而,因为她这不协调的动作,山头上开始流传起了她因为被天雷劈中不仅脑子不好,连身体也不行了的传言。
但作为山头现在的把控者,一个性格沉稳,修心立志的文士,霍枭不信晁术也没发现这点。
【他都不觉得意外么……】
“先用饭吧。”闻言,晁术也没多说什么,从身后拿起两碗还算充实的粥水摆在了霍枭和阿骆面前。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阿骆抬起脑袋,用清澈的目光看着晁术,里头透着不知为何而来的疑惑。
虽然有些斗鸡眼,但霍枭的眼神却毒辣又精准,一眼就看到了晁术手中那几乎没有米粒的白汤。
“没有粮食了吗?”
没有像阿骆一样将头埋进饭碗里专心致志地吃饭,霍枭捧着手中缺了个茬的瓷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晁术,听到霍枭的声音,阿骆也闭上了嘴巴,小心翼翼地从碗中抬起了头,似乎在疑惑霍枭为什么不吃,同样也在等待着霍枭的下一步动作。
“不用担心。”晁术似乎没有察觉霍枭的试探与问询,一如往常地将事情全部扛在了自己肩上。
听到晁术的回答,霍枭不可置否,只在晁术将那一碗水都喝掉时将自己碗中的东西都倒进了他的碗中。
“我不饿。”
“那我,我也不,不饿。”一直在旁边紧盯着霍枭的动作,阿骆也端起了碗,纵然十分舍不得,但他还是把那还剩一个碗底的粥水一起倒进了晁术碗中。
“知白”晁术叫着霍父为霍枭取得字,这是霍枭醒来后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她。
可惜,霍枭已经腿着她那不灵活的四肢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不是赌气,也不是冷战,霍枭是真得不饿,说起来也是奇怪,这些天她其实一直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
“小白”低音炮从身后袭来,霍枭竟隐隐听出了一点委屈。
“你饿吗?”看着阿骆不自觉地用手捂着肚子,霍枭一脸滑稽地看透了的表情。
“饿”阿骆十分诚实。
“走,我带你去找吃的。”
“我们不能下山的。”有时候,阿骆有一种别样的灵光,瞬间便领会了霍枭的意图。
智商不高的小孩儿,向来不被允许随意下山。
但霍枭自认现在她的智商远超常人,已经不用被这规矩束缚了。
所以,没理会阿骆这没什么威慑的提醒,她直接抓着人朝着房后的树林走去。
呜……呜……
阴暗的树林中,呼啸的风声像孩童的呜咽,阿骆缩着脖子,十分紧张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