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觉得是你在拒绝交流呢？那个人一定有很无助很孤独的时候吧应该。”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刺耳的忠告，她常会自我反思，但又好像总是不能触及问题的本质。
“我从来没有不认真回应过他，那样真诚炽热的眼神，就算是铜墙铁壁也会有所触动的，但那不是我要的，所以我明白你的指责，但你总能理解我的，不是吗？所以这次还试图稍稍理解我一下。”陈英柯和方楚敬提出她决心要和程文英分手后，只能这样含糊其辞地回应，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那么容易陷入痛苦之中。她好像是爱他的，但他手心的温度却让她感觉灼烧刺痛，他温柔幽默的话语让她觉得浑身冷战，如果她不爱他，她又极其渴望在余光中捕捉到那条随风飘扬的书包带，然后突然被他抱起，随后听见巨大的心跳声。但这不足以削弱半分让她断绝这段关系的决心。
“我早知道的，这个场景已经在我梦里上演无数次，既然如此就分开好了。”程文英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只那一瞬，他又恢复了以往那般笑意盈盈，微风如常扬起他的书包带子。
“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的，你有什么一定要带书包的装的很大的东西吗？”
“没有啊，不是你总是偷偷瞄吗?我以为你喜欢看我带这个书包呢。”
英柯绝没想到他会这样毫不留情，仿佛被揭开了长久以来精心隐藏的秘密，不由得露出错愕的表情，却也只能假装生气道，“你还真是够诚实的，再见，再见就算巧合了！”。
她慌乱地奔向宿舍，也不顾得先去买好一份晚饭，躺倒宿舍的床上，看着写在上铺床板的《春江花月夜》。“这个家伙莫不是个伪装真诚的腹黑男，我一说要分手，就不打自招了。”英柯对方楚敬说道。她扑哧笑了一声；“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你把人家甩了，被甩的那个人的阴暗属性在那一瞬间就突然爆发了。”“这和月亮有什么关系。”“只有月亮是不会变的，但我觉得程文英这个人比月亮还要执着，这个手不会分得那么顺利的。”
仿佛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程文英有极高的评价，他们会说他神采飞扬、真诚坦荡，她越听到这些夸赞，心中就有一种成见越发确凿，那种渴望就越发抽离于她的心。只有她知道，他的心思那样细腻，他的共情能力那么强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痛苦和无奈，可他好像总是在假装不明白，伪装成一个纯粹的只把爱给予到□□，却不触及灵魂的躯壳。他只是嫌麻烦。
第二天的课不会随着他们的恋爱关系的结束也懂事地结束，所以他们还有必要的见面的机会。作为教授的助教，他有时需要一起出席协同教学。张副教授惯例坐在同学为他搬好的凳子上，再次强调要带好课本，不许翻看手机。这个头发已经白了四分之三的即将退休的老教师常常苦口婆心地规劝年轻人们要懂得什么年纪干什么年纪该干的事，可这个“该”的定义很难去说明白，这个标准又很难得到所有年轻人的认可，那这个“该”，就是强迫，就是符号暴力，就是披着温和规劝外衣的刻板印象。明亮的黄色灯光从上到下倾斜到教授的脸上，如同地狱的审判。陈英柯就不是那种安心接受那些符号暴力却不加思考的待宰的兔子，她知道这个“该”中除去那些奴役，也仍然有着来自老人对年轻人的拯救，她似乎认同这种拯救。程文英不是，他有一种完全屏蔽那些引起歧义和纠结的论断的能力，从来不考虑该不该，而去考虑做不做。
这堂课他好像没有出席，她有一丝庆幸，因为他一来就一定又是带着那个嘲笑她的书包。只消抬头一瞬的功夫，她还是在前面看见了他的身影，他没有带那个书包，而是换了一个斜挎的运动包，这个书包上没有那些讨厌的带子。下课后，她没有过多停留，但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没有立刻转身，还是先用余光感受是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当然，如方楚敬所说，来自执着的程文英的炙热的感情哪有么快结束。“陪我吃午饭？”“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