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瑶捶打着胸口,似乎想捶跑那将身体蚀穿的无能为力的空虚感:“我于千军万马中斩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可为什么我却无法从我拼死守护的王手里,救下我的姐妹和朋友?映雪,从前你常说,世间种种,总是温情与撕裂交织,阴暗与光明并存,悲苦与希望同在。只要一息尚存,就躲不开,逃不掉,无论怎样艰难都得坚持下去。因为只有坚持,才能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可为何我坚持了这么多年,却只看到了令人绝望的肮脏与残酷!我不想再坚持了!不想了!不想了……”
野烟飞快地擦去眼泪,跪拜在地:“娘娘,这一生,不管您要做什么,奴婢永远是您的先锋官!”
慕容瑶哽着喉,将眼泪忍了回去:“我慕容瑶发誓,总有一天要还天下老百姓一片清明的河山!”她让野烟取出剑来,借着灯光起舞。当初萧尧要她进宫,她提出了一个条件:允许她保留练剑习武的习惯,不然宁死不从。彼时,萧尧为她与众不同的风姿所迷,连犹豫都没犹豫就应允了。这些年,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未间断。有时,萧尧心血来潮,还让她舞剑助兴。
在众多嫔妃中,娘家根基深厚得多,容貌才情出众的多,工于心计善于争宠的更是比比皆是。这些女人像花儿一样,有的开一季就败了,有的经历霜雪后开得更艳了,但大多数都只是被摘下玩弄片刻,就被无情地丢弃,在等待中枯萎。她们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被那唯我独尊的皇权惊得魂不附体,看不清自己的命运,竟盲目地以为只要圣眷不衰,就可以一世安乐,甚至还能平步青云。到最后她们才发现,圣眷不衰是谎言,一世安乐是梦想,至于平步青云,那就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慕容瑶一早就看清了宫中女人的命运。于是,她不争,不抢,不贪,不怕更不爱。她只是将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下去,过得心平气和,过得不亢不卑,过得别出心裁。
萧尧曾抚着她的眉道,你有一种魅力,是那些女人没有的。
她笑:圣上这是拐着弯说妾身是粗人?没办法,谁叫这宫里只有妾身,也唯有妾身,是能征善战的女将军呢!
萧尧大笑:朕就喜欢你这股傲气!不像她们,总是想着法子讨好朕,唯唯诺诺的,看得厌烦。
她说:无欲则刚。妾身心无杂念,只想安稳度日,自然腰杆挺直。
多少年过去了,不管这宫中的花开得多热闹多拥挤,清和宫的这朵,永远开在它自己的领地上,颜色不减当年。
这样的夜晚,睡不着的当然不会只有慕容瑶一人,还有很多人也是彻夜无眠,上官媃就是其中之一。这会,她端坐案前,指着一方纯白锦帕上芝麻粒大的一点墨渍道:“就差最后一点了,可惜了了!再拿帕子来,本宫重画。”
“娘娘,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弄吧!咱不急这一时。”鸢萝把参汤放到她面前,拿起锦帕看了看,“就这小小的一点,其实无碍的。”
“那怎么行!这东西可是宝贝,它将来一定会帮本宫的大忙,半点都马虎不得。”上官媃笑容满面地喝完参汤,兴致勃勃地调色、研墨。“你看看,本宫笔下的宁王妃,是不是越来越栩栩如生了?”
“是的。就像是把活人嵌进了画里一样。”
“就得有这个效果才行。她今儿这身打扮本宫最是喜欢,特别是那乌云般的发髻,衬得她越发有韵味了,也难怪圣上对她痴迷不减当年。”上官媃铺开锦帕,先在上面画下萧露蕊的全身像,然后画上钗环首饰,连她捏在手中只露一角的手帕都没遗漏,最后在空白处写下她进宫的时间,随行的人员,陪侍的时间以及出宫的时间。“把你画得这样活色生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本宫的挚爱。真是讽刺!”
“娘娘画技高超!”鸢萝把锦帕拿到风口吹干,用丝绢仔细包好缝在上官媃最不喜欢的皇后服里。“娘娘,帕子太多了,要不换件衣裳?不然您穿着不舒服。”
“不,就它。这皇后服一年出头也穿不了几次,而且只有你能碰,最为安全。”上官媃翻看挂在衣裳里面的锦帕,笑得腰疼。“鸢萝,谁能想到本宫把最致命的武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放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就算某一天本宫获罪,他们要查抄凤藻宫,也绝对想不到。到时候,这可就是咱们反败为胜的利器。”
“娘娘高明!”鸢萝说着动手为上官媃宽衣,“奴婢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淑妃娘娘为何对八皇子那般照顾?几次三番舍命相护。”
“也难怪你有此一问。当初,本宫刚准备动手对付苏映雪,她就被圣上赐死了,也没给本宫添麻烦,她的事本宫也就没跟你讲。”上官媃侧身躺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反正无事,就当解闷了。”
鸢萝侧身坐在床边,轻轻按揉她有些浮肿的腿。
上官媃望着帐顶,双手玩着头发,大概是在想该从哪里说起:“宁王萧逸的父亲也就是老宁王和慕容瑶的父亲慕容老将军是拜把子的兄弟,两人从孩提时起就在一处,感情胜过亲兄弟,两家人的交情自然也就不用说了。慕容瑶的母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