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身上穿着自己的袍子,谢添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市井之中,没那么多规矩,自在些就好。”
“好。”柳忱侧身将谢添迎进屋内,复又抬头往他身后瞧去。跟随在谢添身后的除了宁五郎之外,还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少年,此人脸色黢黑,五官生的有些粗狂,却也是昨日才见过的熟人。看见柳忱望向自己,那人表情有些别扭,挠着脖子说道:“我叫蒋楚河,你、你爱怎么称呼都行吧。反正大家都是熟人,就也别客气了。”
包括谢添在内,这几个少年性格质朴无华,身上丝毫没有世家公子的架子,柳忱倒是喜欢这样的氛围,对着蒋楚河莞尔一笑,转身跟随众人进了里屋。
谢添等人从容落座,少顷,店小二送来茶水,月雪很有眼色的迎了过去,细致周到的为众人斟茶。谢添一只手扶着茶杯,目光灼灼的望着柳忱:“将你留下来,是因为有事要问——在这京师之中,你可得罪了什么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将柳忱问的一愣。略一思忖,摇头说道:“我昨日初初回京,今日头一遭出门走动,并无得罪过什么人。”
“家里人呢?”谢添问的十分直白。
这话问的有些严重,柳忱情知有事,便也直白的问道:“公子可否实言,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谢添道:“方才我们已经仔细的检查过那匹马,之所以疯狂失控,皆系中毒所致。毒性让马匹出现了幻觉,这才在街上踩踏伤人。方才在楼下的时候,我们已经调查过那些伤患的背景,大多都是些穷苦百姓。所以我想,那马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谢添此言与柳忱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由得更加确定,这匹马的来历必然不简单。可是想来想去,这必然也不是出于小江氏的手笔,身为柳家的主母,小江氏若是想害她只会将手段用在家里,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弄匹马上街。
柳忱便同谢添说道:“不会是我的家里人。她们、她们不至于此。”
柳忱答得笃定,谢添便也就没再深问。宁五郎怕柳忱多想,细心的解释道:“那马也不一定就是冲着柳娘子来的,谢添只是问问,你别放在心上。”
蒋楚河这时仿佛才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后知后觉的点头说道:“是啊,或许就是恰好遇见也不一定。”
虽然是这么说,但柳忱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双手环着茶杯,垂眸与谢添说道:“谢公子,我能先走么?”
谢添摇头说道:“此时怕是还不能。”
“为什么?”便在柳忱将这话问出口的同时,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马蹄声。宁五郎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停在三花酒楼门口的一队人马,忧心忡忡的说道:“果然是御马监的人。”
直至一位穿着宝蓝官服的人进了雅间的门,柳忱方才明白过来谢添那句话的意思,不是不准走,而是不能走。因为那匹马并非是普通的家养马,而是御马监培育的战马。朝廷律法有规定,除非有极特殊情况,否则宰杀战马者,一律按杀人罪论处。
“臣乃陇右牧使张宝来,见过几位小公子。”张宝来留着一对八字胡,小眼睛圆溜溜的扫视了一番屋内的众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谢添的身上。很显然,他在来时便已经知晓了谢添几人的身份,故而态度十分诚恳客气。
“张大人,幸会。”谢添盘腿坐在软垫上,神态慵懒的望着张宝来:“不知大人此来有何目的?”
那匹战马的尸体眼下就在三花酒楼门口搁着,谢添如此明知故问,倒噎的张宝来有些说不出话来:“谢公子……您方才斩杀的那匹战马,是臣好不容易才从蒙古族引进来的,那是一匹种马。”
谢添似乎也没料到那竟然是一匹种马,表情微微有些错愕,随即很快掩饰住了情绪:“可是它却疯了。张大人既然这么快就知道了是我斩杀的战马,想来应该也已经听说了,那匹马还伤了不少的人,百姓的生命与一匹战马相比,孰轻孰重,想来张大人应该能拎得清。”
张宝来道:“公子说的道理很是对,可是您又凭什么一口咬定那马是疯了呢?臣这一路亲自从蒙古国护送战马回京,路上可并无异状。”这话明显是在倒打一耙,谢添不由得冷了脸:“依着张大人的意思,难道是我寻衅滋事,借着由头将你那战马宰杀了不成!”
“自是不敢。”张宝来抬头瞄了柳忱一眼,说道:“听说谢公子是为了救一位小娘子才伤了臣的战马,眼下虽然马已经死了,却还是得经过官府审查定案才行。臣想将人证带回官府审查一二,还请谢公子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