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固执的抱着那尊神像,仿佛在坚持着什么。直至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轻轻敲响了密室的门:“夫人,该出来了,再耽搁一会儿老爷就回来了。”
“知道了。”小江氏这方将神像重新放回匣子里,收拾好面上的狼狈表情,这便抱着匣子出了门。蒋妈妈此时正候在门口候着,见小江氏从门里出来,连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烛台,轻声说道:“安溪还在外头跪着呢。”
“去看看吧。”小江氏将匣子也一并交给了蒋妈妈,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门。此时天色已近三更,屋外雨下的越发大了,瓢泼大雨落在地上,很快便积起了水坑。安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哭哭啼啼的跪在地上,她这脸颊上的红肿尚未褪去,双目也已经肿成了核桃,看起来好不可怜。看见小江氏出来,不由分说的上前抱住了她的大腿:“夫人,夫人您救救表兄吧,若是再这么打下去,他便是铁打的也坚持不住。”
小江氏坐在椅子上,语气也有些无奈:“他自己行事不周全,惹了这般祸端,又能怪的了谁!”
安溪哭道:“纵然表兄做事不周,却也是受了夫人的授意,若不是您的允许,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跑到这内院里来。眼下小娘子一口咬定她那房里丢了东西,老爷已经发狠要从表兄那里审个分明,若是再这样打下去,表兄定然撑不住劲,届时非得将夫人也一并供出来不可!”安溪自幼跟在小江氏的身边,行事风格颇得真传,眼下一番话明里是哀求,实则也有威胁之意,小江氏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脸色不免有些难看。可如今自己的把柄在她手里握着,以防事态进一步恶化,纵然心里千般不愿,也只能做出妥协。她示意蒋妈妈将匣子交给安溪,轻声漫语的说道:“你去将这东西随便埋在个什么地方,设法将地址透露给你表兄。之后不管老爷如何审问,这偷窃之罪他势必得认下了。我会设法跟老爷求情,他至多会在皮肉上吃点苦头,只待今日事了,以后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兄妹。”
安溪得了小江氏的承诺,这方止住了哭声,忙不迭磕头谢了恩,接过蒋妈妈手中的匣子就跑了出去。小江氏安安静静的目送着安溪背影消失,一盏豆大的萤火将她的脸照的晦暗难明,许久之后,终是叹了口气:“这安溪,怕也留不得了。”
一夜折腾,整个柳府谁也未曾好睡。至次日清早,柳清人方派了个婆子来,将那尊神之像原模原样的交还给了柳忱。这东西当年从江爱荷手里遗失,到如今交还到柳忱的手中,整整已经过了十八年。柳忱用手帕细致的擦拭着玉像身上的泥水,仿佛透过这一尊雕塑,浮光掠影的窥见了母亲的当年。
上官云此时对柳忱是由衷的钦佩,支着下巴望着那尊玉像,兴致勃勃的问道:“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这玉像在小江氏那里?”
柳忱平静的说道:“不光是我知道,母亲也是知道的。当年这尊玉像在母亲手里丢失的时候,她便知道是谁拿走的。私下里也曾问过……”
上官云挑眉追问:“结果如何?”
柳忱勾唇冷笑:“小江氏又哭又闹的否认了,且还寻死觅活的上了吊。外祖母气的骂了母亲几句,母亲心小,便也郁郁的生了病。此后,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那一年,三清真人踌躇满志,誓要以道教全体之力拯救黎民于水火,不曾想镇派之宝半路丢失,江爱荷被母亲责骂一病不起,未能如愿进宫面圣。彼时新君继位不久,边关战乱不休,朝廷疏于管理,地方官署贪-污受贿,官商勾连不断。最后到底还是应了三清的预测,未过半年,有人揭竿而起,四方联动,很快组成了一支起义军,若非有谢家拦着,那支军队险些就入了燕京城。
而谢添的祖父,便是在那一年死于起义军的抗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