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酒仍是穿着离开时的那套衣服,浑身泥泞的坐在地塌上,他似乎受了不小的伤,眼角和手背上都是血迹,看见柳忱进门,许酒苦笑一声:“已经好多年没这么狼狈过了。”
柳忱慌忙从柜子里翻出来药膏递给许酒,迫不及待的问道:“外面形势如何?侯爷如何了?”
许酒从柳忱手里接过药膏往伤处涂抹着,并未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拐弯抹角的说道:“我在外面已经布置好了人手,你若想走,咱们随时可以离开。”
柳忱闻言心里便是咯噔一声,脚下险些站立不稳,声音颤抖的问道:“那侯爷他、他……”
许酒抬头望着柳忱,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人已经没了,我回京的时候,正巧看见御林军护送赤西侯的遗体入城。”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使得柳忱如遭雷劈,她两脚瘫软的坐在塌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实打实算起来,柳忱自从嫁入侯府开始,与赤西侯拢共都没见过几面。唯一一次交集当属在花园偷听到他和李戊谈话的那一次,彼时的赤西侯卸下浑身的防备,褪去冰冷的铠甲,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年人。他曾笑着对李戊炫耀,说他很快就要当爷爷了,话语中饱含对未来生活的雀跃和期盼。可如今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光景,桃树上的桃子已经结成累累硕果,曾经在树下推心置腹的两个好友,却已相携离开了人间。
柳忱觉得鼻子发酸,眼泪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滴落下来。许酒倒是未曾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有些怔愣。便在此时,院里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打斗声,紧接着月雪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娘子不好了,二公子和槐阳打起来了。”
许酒不慌不忙的落下袖口,点头说道:“看样子他们也已经收到消息了。”
“出去看看吧。”柳忱扶着月雪的手站起来,没走出几步,回头对许酒说道:“许叔叔暂且先休养半日,之后,还得麻烦您帮忙准备侯爷的葬礼。”柳忱绝口不提要走,许酒便也识相的不再问,爽快的点头说道:“成,都听你的。”
柳忱出了主屋,一路小跑的到了院里,远远的就看见谢添手持长剑正在胁迫着槐阳。他的一双眼睛逼得猩红,满脸都是浓重的戾气,看起来越发像了他的父亲。“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诅咒起主子来了!”谢添目眦欲裂,愤然大骂道。
槐阳被打的节节败退,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放低了声音哀求道:“是宫里来人给夫人报的信,恰好属下在,所以听到了。二公子,请您节哀!”
“我谢家人都活的好好的,哪来的哀!”谢添还欲再骂,却被柳忱过去匆匆制止了:“二哥哥,去母亲那里看看吧。”此时柳忱的眼角犹带着红痕,谢添见了便是一愣。他犹豫了片刻,终是放下手中的利刃,在柳忱的拉扯之下,极不情愿的跟着她往青云阁走。守在院门口的禁军似乎也都听到了消息,见到谢添出门,纷纷避让开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谢添似乎有些抗拒这个话题,紧紧的攥着拳头,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柳忱默默的摇头:“我也是才知道。有关于这件事,后面再与你详细说明吧。”眼下宫里来人送讣告,当务之急要先过去打点,赤西侯与夫人鹣鲽情深,柳忱怕谢夫人听了噩耗会挺不住。
出乎她意料的是,谢夫人收到讣告之后显得极其平静,甚至于还细致周到的吩咐下人取来两锭金元宝,打赏给了那名报信的宫人。与之相比,谢添倒显得十分激动,一把拉住谢夫人的手腕,神情慌乱的问道:“母亲,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谢夫人微微闭了闭眼,苦笑着说道:“我早就知道,你父亲那个人,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太重情谊的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在亲耳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谢添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目光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再转头看着柳忱,向来闪闪发亮的一双眸子,突然就暗了下去。
就仿佛是被风吹灭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