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头站起身来,他绕着荣铭走了一圈,而后轻轻拍了拍荣铭的肩膀,低声道:“荣小子,你胆子大吗?”
荣铭不明白张老头怎么突然间又转了话头,他胡乱地答了一句:“反正不会比你小。”
“你倒是把刚才的话说清楚,便就是什么啊?”
张老头抬头看了下日头,随后道:“你想知道的话,便就同我来吧。恰好今日是个机会。”
言罢,他便就往外走去,走至一半,张老头突然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荣铭,“喂,荣小子,把药箱带上,药记得备齐了。”
“路上我再同你好生说道说道。”
听着张老头的话,荣铭着实是一头雾水,只是现下他本就是因着陆安衍的事毫无头绪,既然张老头开了话头,那么便就跟去看看。
也许会有一些意外收获。
荣铭这般想着,遂就老老实实地回头收拾了药箱,急忙追了上去。
跟着张老头出了营地,荣铭惊奇地往后看营地大门看了一眼,他拉了下张老头的衣袖,开口道:“张老头,今儿不是休沐日,军令不是说,不得随意出营地,你这样出来,不会有问题吧?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被关去牢中反省。”
西境战事频繁,故而边军的规矩比较多。荣铭刚来的时候,心里头逆着很,半分没把那些个规矩放在心上,故而触犯了些许规矩,吃了不少苦头,之后也就学乖了。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张老头轻笑一声,开口道:“今儿这出来,是将军首肯的。”
荣铭稍作思量,打量着四周越走越偏的路途,小声道:“那咱们这到底是去哪儿?”
张老头转头看向荣铭,他的脚步慢了下来,而后眼中浮起一抹不忍,叹声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刚刚要说的后半截的话是什么吗?”
“啊,对,你刚刚还没说清楚。”
“人若不是死了,那便就是入了死字营。”张老头的声音轻飘飘的,仿若是漂浮在空中,落在人的心头,不上不下的,让人无法安宁。
听着张老头话语里的‘死字营’,这个词语不用多想,便就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荣铭眉头紧拧,他迟疑地问道:“什么是死字营?”
张老头瞥了一眼荣铭,望着荣铭青涩而充满朝气的面容,淡淡地道:“这‘死字营’顾名思义,便就是有一群必死之人组成的。何为必死之人?便就是本该死却还未死,或者是犯下重罪,死期定下的却又给了一个自由选择死法的人。”
“至于那些什么重罪,谁也说不清是真是假,总之,入了‘死字营’的,不死不出营。”张老头远远地看到飘扬在空中的黑色旗帜,他接着道,“他们也就是平日里所言的敢死队,或者叫炮灰营。”
“至于那些人,为何心甘情愿地入营,又为何心甘情愿地赴死,左不过是为情或者为利。但不论是威逼利诱,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这‘死字营’里的人,都是半只脚踏在鬼门关的。”
张老头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战事频繁,边军里伤病情况严重,其实,最为严重的是‘死字营’里的人,我这个月已经去了三趟了。往日里,不过是一月一次。”
“你不是一直在寻人,又斩钉截铁得确定人入了边军,那么这么久都找不到人,或许就在那里头......”
“不可能!”听着张老头的话,荣铭只觉得心惊胆战,他大声截断张老头的话,双眸紧紧盯着张老头,一字一句地道,“安衍他身份尊贵,怎么可能入那劳什子的‘死字营’!绝对不可能的!”
张老头对于荣铭此时的激动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他扯了扯嘴角,倒是不在意荣铭的失态,只是温声回道:“无论是不是,你且当是出诊。对了,入了‘死字营’,莫要胡乱探听,莫要胡言乱语,谨言慎行。那里头不同于平西军,戾气重得很,你若是惹了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保不住你。”
说这话,张老头晃悠着继续往前走。
荣铭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看着已然可以看到营地门口的‘死字营’,心头浮起一抹忐忑不安,脚下仿若是凝固住了一般,半晌不敢迈出去。
“荣小子,怎的,现在就胆怯了?”张老头见荣铭不曾跟上,无奈地回身走来,注意到荣铭呆愣的神思,他伸手去接荣铭身上挂着的药箱,“若是怕了,那你就回去,我自个儿去。”
荣铭抓着药箱带子的手微微握紧,而后道:“不用,我有什么好怕的。走了走了。”
他肩上搭着药箱,便就大步往前走去,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胡乱思绪晃出去,不会的,陆安衍是谁啊?那可是上京里身份最贵的公子哥,是陆家唯有的嫡子,外家可是大名鼎鼎的谢府,怎么都不可能沦落进什么‘死字营’的!
荣铭抿了抿唇,将心头的惴惴不安全数压下,面上勉强露出一抹笑,回头看了一眼晃悠走来的张老头,喊道:“张老头,是你怕了吧?怎的走得磨磨蹭蹭的!”